黄巧娟被婆婆骂得眼泪扑簌簌掉，捂着嘴不敢发出声。
    乔二婶看着她那衰样就烦，狠狠瞪了黄巧娟一眼。
    她选来选去，给乔栋选了屁股大好生养，勤快好拿捏的黄巧娟。
    一开始黄巧娟确实是让她满意，没想到是个短命又带衰的。
    乔二婶深吸口气，决定再去找陈宝怡试试。
    陈宝怡性子软，心善，这个应该好拿捏。
    “我去把老二找来，有功夫哭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她说，你要还这么没用干脆跟乔栋离婚，我给他重新娶个老婆，再生个儿子。
    好好培养总能帮到小龙。”
    乔二婶说完看都懒得多看黄巧娟一眼就走了。
    这下黄巧娟连哭都哭不出来。
    心跟针刺一样疼，像掉进冰窟窿，浑身遍体生寒，冻得她嘴唇直哆嗦。
    老太太这是等不及她死就想给乔栋物色下一个老婆。
    她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她起早贪黑的干活，二房怎么可能在京市买得起几套房子。
    要不是婆婆一直逼着她生儿子，她哪会把身体拖垮，不会变成这副要死不活连自己都嫌弃的模样，女儿也不会跟她离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人往往都会把自己的不如意和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黄巧娟流着泪想，她才四十出头就要死了。
    死对现在的她来说其实是种解脱。
    她清楚自己死后乔栋会再娶，以公婆疼爱乔龙的程度，想来乔龙不会吃亏，而且乔龙也不是能吃亏的性子。
    婆婆亲口说出让乔栋和别的女人生儿子，说的好听是培养好的帮小龙，还不是嫌弃她的小龙没本事。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再生个比小龙更听话的男孩，那她的小龙早晚得吃亏。
    怪她不够坚定听了婆婆的话把自己搞成这副死样子，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小龙怎么办。
    她嫁给乔栋没过几天好日子，辛苦半辈子还不是为了儿子。
    想到别的女人花着她赚的钱，欺负她的儿子她就受不了。
    黄巧娟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
    娘家离的远帮不了她，又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她跟韩小雅算是妯娌，因为乔大丫，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乔玉梅。
    乔玉梅受前婆婆一家多年磋磨，懂她的苦，她想，乔玉梅应该会帮她。
    今天开庭，乔栋和乔二叔一大早就去了法院，乔二婶出门去找陈宝怡，就只剩下黄巧娟和乔龙在家。
    黄巧娟想通后毫不迟疑的拨通乔玉梅的电话。
    乔玉梅看到黄巧娟的名字，比乔二叔打电话给她还惊讶。
    “巧娟，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有事么？”
    “小姑，抱歉，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为小姑做过，临了还要求小姑帮帮我。”
    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做法实在是令人不齿，黄巧娟深感不安，怕乔玉梅不愿意帮她。
    乔玉梅听的一脸懵，什么叫临了，说的跟马上就要死，交代后事似的。
    黄巧娟冒死生了三胞胎她去医院看过，状况确实不大好，听说乔栋带她去看中医，一直在调理身体。
    难道没效果？
    乔玉梅坐直身体：“别这么说，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
    “小姑，我想跟乔栋离婚，麻烦你帮我问问姑父能不能帮我打离婚官司。”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婚，让自己这二十年没有白辛苦。
    属于自己的钱她要拿到手，不管是给乔龙还是给父母、女儿，总归比给别人强。
    乔玉梅愕然：“离婚？为什么？你和乔栋闹矛盾了？”
    “没有，乔栋对我很好，我的身体熬不了多少时间了，我婆婆等不及我死让我跟乔栋离婚，她要给乔栋重新娶个老婆再生个儿子。”
    黄巧娟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喘了几口气继续说：“我想了想，其实我婆婆让我跟乔栋离婚是为我好，起码，离婚我还能拿到一笔钱，这笔钱我想给谁就给谁，比乔栋给别的女人花了强。”
    乔玉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婆婆说的话你别当真，你也别太悲观，先把病治好再说，有没有换别的医生看过？”
    她二嫂那人，确实让人一言难尽，不过，黄巧娟跟她二嫂半斤八两。
    连自己生的女儿都舍得不要的女人，又会有多好。
    都是心狠又自私的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想跟二房有过多来往的一大原因。
    但她没想到黄巧娟的身体差到这个地步。
    “看过了，治不好，我就想趁还有口气把婚离了，钱拿到手。小姑，求你帮帮我，律师费多少我出。”
    离了婚，她就回老家，死也死在老家，离父母近点。
    在京市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归属感，经常做梦梦到出嫁前在娘家的生活。
    乔玉梅叹息道：“好，我问问你姑父，你也要好好治病，乔龙还小，就算你跟乔栋离了婚，他也少不了你这个当妈的看着。”
    此时她倒觉得稀里糊涂过了半辈子的黄巧娟，难得精明了一回。
    黄巧娟感激道：“嗯，我知道了，那就谢谢小姑了。”
    说来可悲，钱都在婆婆名下的银行卡里，她只知道有三套房子，连家里有多少存款都不清楚。
    她在网上查了下，律师可以申请调查令查银行流水。
    要分到财产，就只能求助于律师。
    苏铭手头有几个大案子根本忙不过来，他也不想趟二房这趟浑水。
    不止是他，乔玉梅也不想。
    论亲疏远近，哥哥和侄子比侄媳妇更亲，她和苏铭要是帮了黄巧娟，那他们夫妻俩就别想清净。
    乔二婶能把她烦死。
    她第一段婚姻，曾经在婆家也是处孤立无援的状态，很能理解黄巧娟的痛苦。
    黄巧娟都求到她头上了，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她是想帮一帮她。
    苏铭的同行多的是，给黄巧娟介绍个靠谱的律师不难。
    乔玉梅跟苏铭商量后打电话给黄巧娟。
    黄巧娟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苏铭愿意给她介绍律师也算是帮了她。
    黄巧娟趁众人都还没回来，赶紧跟律师联系。
    乔二婶此刻正在见陈宝怡。
    陈宝怡生长环境不同，年幼时家境清贫，可养父母疼爱她，性子养的比较单纯，确实比乔大丫和尚雯心软。
    但能考上顶尖学府脑子肯定好使。
    陈宝怡沉默的听着乔二婶喋喋不休的话，心里起不了丝毫波澜。
    突然想起，她的好朋友乔大丫跟她讨论过如果有一天亲生父母找到她，她会如何。
    当时她说，跟没养过她一天的亲生父母比起来，养父母才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乔大丫夸她说的对。
    子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父母却有权利选择是否生下他们。
    亲生父母生了她，却不要她，父女母女情就已经断了。
    养父母辛辛苦苦养大她，供她念书，她生病了着急上火，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和妹妹。
    有这样的养父是她的福气。
    现在所谓的亲奶奶一句有不得已的苦衷，就想让她去看她所谓的亲生父母。
    陈宝怡只觉得可笑。
    没有做过亲子鉴定，她不确定老太太是不是她亲奶奶，是又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养父母有个头疼脑热她都会担忧，听到老太太说她亲生母亲活不了多久，她没有任何触动。
    陈宝怡打断乔二婶的话：“老太太，我姓陈，我有爸爸妈妈和妹妹，既然当初你们把我送人，我跟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该来找我。”
    乔二婶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是你亲生父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没有他们怎么可能有你。”
    怎么回事，不是说陈宝怡善良又孝顺么，怎么连亲妈的生死都不在意。
    陈宝怡漫不经心的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淡淡道：“你说的对，确实的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但如果没有我爸爸妈妈的养育，又怎么可能有现在的我。”
    乔大丫准备回家看看四叔四婶和弟弟妹妹，出校门就见到乔二婶和陈宝怡在路边说话。
    她心里一急，快步跑过去：“奶，你来学校做什么？”
    老太太真是有本事，竟然来学校找陈宝怡。
    她早该想到，以老太太留一手的做事风格，绝对知道几个妹妹到底送到哪里去了。
    一直到今天才来找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要干什么。
    实在是让人寒心。
    乔二婶以为是陈宝怡是不信自己说的话，抓住乔大丫的手，对陈宝怡道：“这是我大孙女，你大姐，瞧，你俩长的多像啊，眉毛眼睛鼻子都一个样儿，奶奶没有骗你。”
    陈宝怡抿了抿唇没回答乔二婶的话，对乔大丫点点头：“我爸还在医院，我先走了。”
    “嗯，你去吧。”
    陈宝怡没听老太太的怂恿，乔大丫暗自松了口气。
    被乔大丫拉住的乔二婶在后面大声嚷嚷：“别走啊，你这孩子，怎么连亲奶奶和爹妈都不要，没良心啊你。”
    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陈宝怡是个不孝的人。
    乔大丫不耐烦道：“奶，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重男轻女，孙女生下来就送人么？既然就送人了，十几年不闻不问，人家有了自己的父母，凭什么要孝顺你们。
    就是法律也没有规定这一条，各自过各自的不好么。”
    有这种冷血、无耻又善于颠倒黑白是非的亲人，乔大丫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杀了人。
    她不想让陈宝怡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到底还是事与愿违。
    乔大丫的声音不小，顿时大家看乔二婶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家里有皇位继承吧。”
    “就这种德行的人，就算有男孩也得被她养废了。”
    路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话简直是戳中了乔二婶的肺管子。
    乔龙可不就被她给养废了么，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乔二婶一腔怒气全都往乔大丫身上发泄，两只手掐住乔大丫的胳膊死命的拧。
    “你个死丫头，老娘养大你你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打死你。”
    “诶你这老太太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人啊。”
    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乔二婶一头花白的头发，满脸褶子，年纪不小了，怕被她讹上，再热心也不敢上前帮忙。
    只能在边上劝她放手。
    乔大丫不是乔小丫，挨打挨骂只知道哭，连躲都不敢。
    她忍着痛扯老太太的手，还没走远的陈宝怡回头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跑过来将乔二婶掐住乔大丫的手掰开。
    “哎呦，我的命好苦啊！”乔二婶顺势坐在地上撒泼，姐妹俩直接拉着手快速跑远。
    被人指指点点，两个贱丫头又跑了，哭也是白哭。
    乔二婶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骂骂咧咧的走了。
    姐妹俩跑的气喘吁吁，直到再也听不到乔二婶的叫骂声才停下。
    “大丫姐你没伤着哪里吧？”
    “没事。”
    她长这么大，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挨打。
    老太太心狠，下手也狠，恨不得把她的肉拧掉一坨，这会儿生疼，不用看也知道青紫了。
    挨打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知道乔小丫是怎么忍下来的。
    两人看着对方，陈宝怡一直都知道自己和乔大丫的眉眼很像，现在仔细看简直是一模一样。
    “大丫姐，你早就知道了？”
    “嗯，前几年就知道了，还偷偷跟你做过亲缘鉴定。老太太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亲姐妹，我是大姐，你是二妹，下面还有四个妹妹，一个弟弟。
    我两岁多就住到四叔家，除了老四乔小丫和老五乔龙，你跟另外三个妹妹都送人了。
    以后老太太再来找你，你别给她好脸色，得不到好处她来几次就不会再来。
    妈确实快不行了，为了再生个儿子三年前生了三胞胎，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你要是想见见她也可以去见。
    不过，你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千万别做让他们伤心的事。”
    陈宝怡是个聪慧的姑娘，当即想到那年乔大丫第一次去家里买鸡，不小心扯到她头发。
    想来那时候大姐就知道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陈宝怡想到这几年跟乔大丫相处点滴，想到她对自己学习上的帮助和叮嘱，心里感动：“姐，我记住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