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这时却沉下一口气，神情有些恍然：“是跟周公子？原来囡囡就要成亲了呀 .......”
    “嗯嗯，你去还是不去？”
    刘氏舔了舔干涩的唇：“我......要不就算了吧，别让人瞧不起了。”
    翠丫都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自己人不介意就行了，翰言哥他们家又不会说什么，春娘婶都说了要你愿意来，他们都很欢迎，难不成你要吃山珍海味，很难养活？”
    刘氏立刻着急地回：“不不，不是，有口饭就行了！我......”说着，又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
    翠丫蹙了蹙眉头，紧紧注视着她：“那你便莫要想这么多了。”
    话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语气，有些犹疑：“还是你舍不得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的正是她的大哥和那个弟弟。
    刘氏脸色突变，双眼好似失去了焦点一般愣了神，像在回忆着什么。
    默了好半晌，就在翠丫快没有耐心的时候，她终于嘴唇动了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们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了？”
    她笑了笑，眼中又浮现出愧疚，语气又是充满了自嘲：“听他们谁都说养儿防老，如今却只有囡囡在想着我，儿子有什么用？都随了他爹，成了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想养我这个老娘就罢了，还要时时刻刻想挖了我钱，再怎么说，我也是十月怀胎，丢了半条命才生下了哥俩，待他们也是有什么给什么，怎么就......”
    说到伤心处，刘氏又忍不住流下了伤心泪。
    翠丫心口一窒，咬了咬牙根，心里头不知被勾出了一股什么滋味，总之有些难受：“哼，要是你以前小时候对我很不好，跟着那个死鬼烂人一样虐待我，我现在也定不会管你，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说到底，就是念及以前那点母女情。
    刘氏抹了一把眼泪，深深地看了看翠丫，哽噎着声音说：“嗯嗯，我知道的，囡囡最好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丫头这么好，所以她才不敢再给她添麻烦，反正她这条烂命活得也差不多了。
    原来唯一的盼头就是再看看翠丫，看她是不是过得好。
    可人都是贪心的，那次见到周翰言之后，知道他喜欢翠丫，听他说的话，也能猜到以后两人大概是要成亲的。
    于是，刘氏心里慢慢又多了几份贪心，她又想看一看翠丫出嫁，嫁个好人家，再贪心一些，她还想看一眼孙儿孙女......
    这些贪心让人止不住想往前走，仿佛再多走两步，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
    正因如此，方才刘氏才会一鼓作气来到灶房门口，主动上前找话说。
    现在真真切切地听到翠丫说要成亲了，刘氏又怎么会不动摇？
    只是心中还是存有一些顾虑，语气也有点紧张：“可是容娘和那裴举人......裴大人会愿意让我跟你们一道回去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翠丫愣了一下，看着她笑了笑道：“愿意的，音儿姐和裴大人都是极好的人，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是的咧，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罢了，要是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走，那你便跟翠丫和红梅一辆马车在，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容卿音端着一盘菜从灶房里出来。
    像刘氏这样软弱胆怯的人，如此优柔寡断也是极为害怕给人添麻烦，便也不会刻意给人制造麻烦。
    刘氏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谢谢容娘，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话就意味着刘氏愿意跟他们一块离开青山村立了，两人都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
    容卿音端着菜去了食厅，翠丫笑哼了一声：“你这顽固的老太婆终于想通了！”
    看了看她脏兮兮的衣服，眉头又皱了起来，“走，去洗个澡。”
    刘氏来偷看时的心情太激动又太急切了，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头发没梳整齐，发丝凌乱，嘴唇干得起皮。
    衣服也不怎么干净，大概是因为干农活，衣服上沾了很多泥，一块一块的补丁，和一条条扭曲的缝口，落魄得像街上的乞丐。
    翠丫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想让她去好好洗个澡，洗个头，换身好的衣服。
    “不、不用了吧，我可以回......”
    “就在这里洗，回去做什么？”
    翠丫不同意她回去，兀自打了一桶水，拎到洗浴室里，推着刘氏到里面去，又去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刘氏。
    她的身形和刘氏的差不多，故而刘氏能穿得着她的衣服。
    这套衣服只穿了几次，肉眼能看得出来还很新的料子，衣服颜色稍微暗沉了一些，但料子可比刘氏之前穿粗麻布好多了。
    刘氏一摸便知晓了，不敢穿，就怕自己弄坏了。
    还是翠丫好说歹说了半晌，刘氏才接受了，洗完澡之后小心翼翼地穿上。
    摸着身上的衣服，刘氏有些恍惚，她已经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穿过新衣服了。
    她拎着装了脏衣服的桶从洗浴室出来，翠丫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穿着新衣新裙的老妇人，眼前一亮。
    “你瞧，这多好看啊！”她说着，走过去接过木桶。
    “是的咧，大娘穿得好看。”红梅也笑着附和道。
    刘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揪着衣裳下摆，揪得有一点皱巴了，她低眼一看，又忙不迭把刚刚弄出来的褶皱抚了又抚，直到平整了才罢休。
    翠丫正在看着木桶里的衣服，没注意到刘氏这个反反复复的动作。
    她抬头看向刘氏时，抿了抿唇道：“这衣服也不好穿了，也不好洗，便不要算了。”
    刘氏本想说还能再穿穿，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好，听你的。”
    翠丫心情好极了，正想把桶里的衣服扔掉，忽然又想到周翰言之前说给了一个银锭子。
    便有些着急地问：“上次翰言哥给你的钱，你还放着吗？不会被那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拿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