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鲁夫酒店后，霍南欲看着躲在远处绿荫处的男子，冷笑了一下。
    果然，和季柏决定分头行动是对的。
    这样一来，在机场看见的那道背影，一定是顾空没错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帝江的灯红酒绿，一直是顾空最讨厌的，要问原因——没有人情味，是重要的一点。
    商务车停在帝江最豪华的别墅区门口，司机正在和保安登记外来车辆时，原本半眯眼的顾空，活动了下肩膀，推门下了车。
    “欸，顾总？”
    “顾少？”
    司机和保安异口同声道。
    顾空只是摆了摆手，于是将手收回兜里，朝着别墅区的方向，一步步的走着。
    漫步在绿荫花香中的感觉，顾空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当初被家人踢出家门后，仔细想想也是好久没有回来过了，看着院门口那棵已经茁壮成长的大树，顾空停下脚步，远远的站在门口回忆着那段，对于他如今而言，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空，你看，这是我舅舅给我带来的树苗。”
    一声稚嫩的女声，响彻整个院子。身后的佣人看着脏乎乎的小脸，笑得合不拢嘴。
    而被呼喊着出现在院内的男孩，神情严肃的把手中的《时间简史》交给身后的管家。
    蹙眉看着满身脏兮兮的女孩，一副被打扰了表情。
    “空，我们一起把它栽到哪里呢？”
    说着女孩笑嘻嘻的，拉起男孩的时候跑向院子。
    跑了几步后，顾空停下脚步一把拦住女孩，“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女孩低头看了眼这不知名的树苗，糟了，她居然忘记问舅舅这棵树的名字了。
    顾空看着一脸茫然，有些无措的女孩，笑着接过手中的树苗。
    “这是红豆树。”
    前几日，顾家和李家因为近几年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给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当沐风，也就是季柏的父亲知道后，特意送来了这颗带有意义的树苗，哄自己的外甥女开心。
    “红豆树？”李经颂显然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红豆还能是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顾空看着树苗，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早已泛起了红晕。看了看周围，哪里合适栽这棵树。
    “经颂，不如我们栽到我家吧。”
    “啊？为什么？”
    见小女孩不太愿意的模样，顾空耐心地蛊惑着女孩。
    “听哥哥和你讲，还记得前几日的娃娃亲吗？”
    李经颂歪着头回忆着前几日在顾家吃了好多甜品的场景。
    “嗯，记得，当时的甜品好好吃。”
    看着眼前的小馋猫，顾空捂嘴笑出了声，“哈哈，你怎么就知道吃？”
    “这棵树放到我家，我们定了娃娃亲，将来这棵树就是我们成长的见证，而且……有一天我们还会成为家人呢！”
    成为家人？
    李经颂仰起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最喜欢的顾空哥哥。
    小时候的顾空，虽然还是小孩子，可也算是整个别墅区里最受欢迎的孩子。
    奇怪的，别墅区这么多小孩子，他只喜欢和李经颂玩，只喜欢宠爱这一个小女孩。
    在风中恍惚的顾空，仿佛在那棵大树下看见了两个小孩，在嬉笑着挖呀挖。
    “经颂，哥哥教你背诵一首诗，怎么样？”
    女孩点点头。
    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首诗叫做《相思》。”
    ……
    “哥，你到了呀？”
    一个年纪如大学生一样的大男孩从屋内走出来，高兴地拥抱住顾空。
    看着身后才刚刚停下的车，司机正准备从后备箱拿行李，大男孩一把抢了过来。
    “走吧，好多年都没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老妈多想你。”
    而顾空的眼神一直未离开过那棵树。
    一旁正好奇为什么他哥没有反应，原来是在看那棵红豆树。
    “啊，哥，那棵树呀，长大了，不过我有听你的嘱咐，好好照顾它哦！”
    顾空点点头，在谁也没察觉的角落，苦笑了一下。
    “而且，这棵树结果的时候非常好看，红彤彤的，就是每年我给你发的照片……”
    “嗯，很漂亮。”
    见着自己哥哥不太想讨论那棵树的话题，于是就吩咐佣人把行李拿回房间，带着顾空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床榻上，女人的双鬓已经发白，看来这几年也老了很多。
    再美的女人，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衰老。
    顾妈妈刚喝完中药，嘴里发苦，顾楠连忙拿起床头柜上的糖果，给她喂了一颗。
    “甜吗？”
    顾妈妈泛白的嘴唇，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站在门边的顾空，咬了咬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你看哥哥回来了。”顾楠示意她看向门边。
    顾妈妈的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又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发丝，赶忙招呼着顾空。
    “空儿，来，快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顾空走到床前，坐在弟弟搬过来的椅子上，“妈，你瘦了很多。”
    顾妈妈只是将儿子的手紧紧攥住，久久没有言语。
    “妈，你放心，我很好。”
    见不得母亲悲伤的脸庞，顾空只能用语言安慰着她。
    “空儿，这次一个人回来的？”
    听到母亲的询问，顾空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顾妈妈看着失落的儿子，只能转到别的话题上。对于那个女孩，谁也没有提起，这次顾空回来也只是简单看看母亲过得好不好，身体如何。
    并没有多余的停留，就离开了帝江。
    他和母亲知道，只要一天没有那个女孩的下落，都不会动回家的念头。
    “哥，真的不见见父亲？”
    对于好久没见面的哥哥，顾楠心里有好多话想要说。自从自己高中之后，就没见过哥哥在家，而家里的氛围也突然降到冰点，整个家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空收回刚要迈上车的腿，回过神拍了拍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弟弟。
    “这些年，你把家里照顾的很好。以后，父亲那边你也多多上心。”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这些年看着哥哥对公司的不管不顾，顾楠心里总不是滋味。
    难道真的如外界说的，只是为了谦让他这个弟弟，才在外面另起炉灶？
    “哥，当年的事情，难道真的说不开了吗？”
    顾空展露光芒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
    “是哥哥做错了事，男人要勇于承担自己犯的错。”
    有些事情，不是说了就当没发生过的。
    “哥……”
    顾楠还要说什么，只是被顾空的手拦在了口中，直到车子驶离……
    “妈妈，我哥真的伤那个女孩很深？”
    顾母摇摇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被角。
    “出去吧，小楠，妈妈累了。”
    “妈……”
    顾楠走出房间，下楼走到院子里。看着某个树梢上挂着的小牌子：空，如你所愿，我成全你了。
    回青玉市的路上，顾空望向车窗外的景色，发着呆。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
    顾空看着屏保愣了愣后，点了接通。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联系了。”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其实顾空内心是抗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接起了这个电话。
    肖槿玥只是娇嗔的笑着。
    “你有病？”
    肖槿玥听见顾空这样骂自己，居然也不生气。反而淡定地说道：“你以为我想见到你？只是，我突然想到了李经颂……”
    顾空坐直了身体，声音沙哑的质问道：“你现在在哪？”
    “呵呵，果然……没想到提起这个名字，你会这么紧张？”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空攥紧拳头，愤怒到冒火的目光已经快波及到前排的司机。
    “见一面吧，在我居住的酒店。”说着肖槿玥又随性的挂断了电话。
    漆黑的夜，总是令她觉得孤独，可是她的身边可从来不缺少男人，无论是谁，她自觉都能轻易拿捏的。
    呵，不就是个霍南欲吗？虽然得不到这个男人，可是利用别人恶心他，似乎也不错呀。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中的照片烧个精光。
    这世界还真是太小，原来你就是顾空口中的妹妹——宁娇娇。
    夜色渐浓，自从南欲到那边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时差打电话，对于宁娇娇来说基本在清晨才能见到夜思夜想的人。
    “今天怎么这个时间打过来了？”
    视频中的男人戴着眼镜，看着屏幕脸上洋溢着暖洋洋的笑容。
    肉眼可见的清瘦，令娇娇有些心疼。不由得对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本人，有些抱怨，嘟着嘴问道：“最近很忙？”
    霍南欲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又看了看季柏给他整理的行程表，还真的是满当当的行程。
    看着镜头那边无奈苦笑的男人，宁娇娇心疼的用手触碰着屏幕，在男人消瘦的脸颊上戳了戳。
    “娇娇，我打算让季柏留在南斯。”
    对于季柏这个“青梅竹马”，如果真的不在自己的身边，还真是会有些不舍。可是聪明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霍南欲作为妥当的安排呢。
    “也好，毕竟以后于敬在那边，有个人照顾，而季柏是最合适的人选。”
    “嗯，剩下的就要看他们的了。总之，我很快就会回国，到时候……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事。”
    某人的刻意提醒，令娇娇有些诧异，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怎么可能忘，短短几天，她一直在思考关于“名分”的问题。
    明明应该是他给自己一个交代，怎么就变成了自己是那个对这段感情负责的人了？
    匆忙挂断视频电话后，宁娇娇靠在床头，仰着头回忆着自从重生后，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刺激。
    如果没有易星的短信，没有那场车祸，她现在就是霍佳宇的妻子了……一想到这儿，就很庆幸能有如此好的运气。
    她抚摸着自己的左手腕，脑海里又出现了霍南欲手腕处的纹身，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右手牵过她。
    只不过，她忘记了，有一晚她晕过去了就是因为霍南欲牵着她的左手……
    正打算倒一杯红酒助眠的娇娇，刚好接到了顾空的电话。
    “顾总，这是您今晚第4次打电话了。”宁娇娇对这个男朋友的老同学，一直是有些不耐烦的。
    不只是因为当初在那份相亲资料上见过，而是因为那年在教室里，他的表情，还有令人不爽的挑衅。
    “别挂，求你了……别挂，娇娇，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求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
    宁娇娇挑了挑眉，根本不知道这位大哥在说什么鬼话。
    那个“她”是谁？
    为什么自己能帮他？
    虽然脑子里对这件事毫无头绪，可是她还是能听出来，对面的顾空已经醉了，而且醉的还不轻。
    听着电话中的嘈杂声，宁娇娇揉了揉太阳穴，“既然顾总喝醉了，就要知道早点回家的道理。”说完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毕竟她家教是很严的，怎么可能深夜去见不熟的男人，更何况还是自家那位不爽的人。
    有时候，上天好像很喜欢和自己开玩笑，越是想躲，越是出状况。
    对方似乎并不死心，继续狂轰她的手机。
    已经调至震动的手机，一直在床头柜上嗡嗡响个不停。
    要不是因为能在清晨听到霍南欲的电话，宁娇娇早就静音，“顾空，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此时宁娇娇的头发已经被她抓乱了，简直没眼看，但很明显她已经快炸了。
    “娇娇妹妹，就算我求你，我找了好久，可是她好像不想让我找到她……消失了，求你了……”
    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帮你找什么，找个鬼！
    但是为了避免挂断电话后，还会打回来，宁娇娇还是起床了，给李兴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到达酒吧门口，娇娇叫住没有下车的李兴。“兴叔，我就不下去了，你去把顾总拎出来。”
    拎出来，李兴嘴角抽了抽，只能点头，他没有任何发言权。
    看着被李兴架着走出来的顾空，宁娇娇从车后座下了车。李兴还以为是因为紧张顾空，才下车的，结果……没想到，她居然直接上前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快速的坐了进去。
    李兴愣了一秒，不愧是霍南欲看上的女孩，这也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别看了，兴叔，快点开车。”
    “我是怕他……吐在车上。”
    宁娇娇扭过头，看向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就这样的男人谁会稀罕呢？
    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累赘。
    “没事儿，你拍好照片，如果吐在车上，明早去找他报销就好。”
    李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大小姐，实在是太爽朗了。
    “宁小姐，今晚这件事，我可能需要汇报……”
    宁娇娇歪着头看着李兴的侧脸，别看李兴人到中年，可是细看还是个高颜值的大叔。
    宁娇娇噗嗤一笑。
    “兴叔，你以为大晚上把你喊来，干什么？当然是要你汇报今晚的情况的呀。”
    更何况，你没看见前面街角那个镜头吗？”
    宁娇娇眯着眼注视着远处有些反光的地方，李兴也看见了，黑夜里那人虽然穿着一身黑，戴着口罩，可是从身段看来，应该是个女人。
    “愣着干什么？开车给我送回家，再联系霍总这个人送到哪里。”
    “啊？”
    宁娇娇没想到李兴会如此惊讶，她也是没办法，因为她不知道顾空家住哪里，没有什么好的安置办法，只能让李兴求助他老板了。
    “哦，顺便查一下，这个偷拍的人是谁。”
    看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车子，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的人，跺了跺脚，借着建筑的阴影走向了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