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只云早早

    这拍照水平,说句鬼斧神工也不为过啊。
    云早早瞅着身份证上那个跟自己像又不那么像的人,一言难尽。
    忽然,她想起身边还有个受害者呢,赶紧凑到楼野跟前:“你的给我看看。”
    楼野看她凑过来抢自己的身份证还不忘把她的藏兜里就知道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憋着笑递给她:“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看的?”
    云早早:“一样我也要看。”
    她接过来后假模假样的看了看背面,才慢吞吞地翻回正面。
    下一秒,瞬间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楼野的照片。
    凭什么?
    都是同一个民警拍的照,为什么她变化就那么大,楼野只有脸胖了一点点。
    最关键的是,云早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他脸部轮廓本来就深,胖一点瘦一点根本无损他的帅气。
    只有自己,被身份证深深伤害了。
    云早早鼻翼动了动,不服气地“呵”了一声:“拍照的同志真过分,为什么拍我的时候就手抖了!”
    她拒绝承认自己长那样。
    脸圆了一圈就算了,自己那双妩媚润泽的眼睛就跟得了青光眼白内障似的,无神无光。
    特别傻,特别木。
    肯定是拍照的人技术有问题,要么就是他当时走神了,手抖了。
    她嘴巴撇着,咬牙切齿,凶巴巴的。
    楼野这会儿特想笑,但他没敢。
    就见云早早哀怨地看着自己,有气无力道:“……我能去重新拍吗?”
    楼野掌心向上:“给我看看拍成什么样了?”
    云早早:“不要。”
    坚决不要。
    这么难看的照片,她要让它永不见天日。
    楼野:“会不会是你要求太高了,没准别人觉得挺好看呢?反正,不管照片拍得怎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这话把云早早哄得心花怒放。
    刚才还发誓不许任何人看到她的丑照,包括楼野,这会儿立马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磨磨蹭蹭掏出身份证递给楼野。
    楼野眸底藏笑,目光落在那张黯淡了数十倍的脸孔上,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喉咙里的笑声。
    正儿八经道:“嗯,技术确实不怎么样,没能捕捉到你百分之一的美。”
    看云早早一脸生无可恋,他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呢,跟其他人的证件照比,你还是最美的。”
    云早早才不信。
    楼野道:“你想啊,至少咱们这一片全是同一个人照的。人家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也不会找角度,像你这样漂亮的都失色不少,那本来就长得一般的肯定更难看,对不对?反正平时也没人瞧见你的身份证,不好看就不好看吧。”
    云早早:“……”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说得也是。就算不看脸,我这身高往那人群里一站也是最亮眼的。”
    楼野当然顺着她:“可不是!我媳妇这脸,这身材,这气质,哟呵,绝了!还有谁能比得上啊?谁也比不上。”
    云早早捂嘴偷乐,身体朝他方向倾斜,半靠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软声嗔道:“讨厌!”
    “得,我又讨厌了,那我走了?”
    楼野作势要走,脚还未迈出去呢,就被云早早拽住了。
    也不知道媳妇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她忽然伸手,霸气地掐着自己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看她。
    嘿,还有点阔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楼野眼神动了动,落在捏住自己的手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半新奇半兴味,深邃多情的眼眸里也尽是期待,仿佛在等着云早早对他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云早早不知道某人想歪了。
    她单纯是不想让他走,跟他闹着玩呢,等他脸转过来后,她就松手了。
    “你陪我去刘姐的裁缝铺呗,她那边料子好,便宜又不能票。小乖最近长得快,又该给她做衣服了。”
    云早早嘴上吐槽票的问题,其实心里有数,知道用票的日子应该没多久了。
    前阵子才取消了肉票、糖票、豆制品票。但一天没取消布票,买布就还是个麻烦事,她更不乐意到百货商场挑现在流行的那些布料。
    大人穿没事,但不适合小孩。
    楼野微微错愕,他还等着被媳妇调戏一把再反调戏回去呢,没想到她就说了这?
    他道:“何必那么麻烦,你给她做衣服多累啊。你店里不就有童装吗,我看就挺好,就拿那个给小乖穿。”
    做衣服费精力费眼,没必要太折腾。
    “那怎么行?”云早早睨着他:“容易跟人撞衫,我女儿是独一无二的崽!!”
    她店里的营业额每个月都在节节攀升,卖得最好的就是可可爱爱的小衣服。
    至于孕妇装,店里暂时只有基础款,也卖得不错,但云早早有些瞧不上品牌方的设计。
    用她挑剔的眼光看,除了版型好看,原料柔软舒服,在设计上那是一无是处。
    最近楼野帮她联络了一家快倒闭的服装厂,她要收购厂子的事还没谈下来,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小南街服装厂的负责人现在什么意思啊,他们还在顾虑什么吗?”
    话头一转谈起正事,楼野无奈一笑,收起那些旖旎心思:“钱倒是不说了,但还是在谈工人的问题,对方要求我们留下所有的工人。”
    云早早挑眉。
    那不行啊。
    这些厂子为什么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就是因为厂子里好大一部分人在磨洋工,浑水摸鱼。
    特别是那些父母都在厂子里的人,厂里当初想方设法给这些大厂子弟安排了工作。
    这关系套关系,好多人吃空饷。
    从前是国营厂子,亏损的是国家的钱,他们爱怎么养闲人就怎么养,云早早管不着。但她买厂子可不是买这一群废物养着,不说普通女工得优胜劣汰,就连某些管理岗她照样打算换掉。
    否则她花了大价钱买厂子,最后从上到下都不服管,那这厂子到底是她的,还是他们的?
    那些不知变通又爱指手画脚的干部,简直就和前朝遗老似的,对厂子的忠诚和热爱没几分,就爱仗着资格老跟老板唱反调,云早早可不能容忍。
    她想了一会,问:“之前不是谈得差不多,在钱上面做拉锯吗,怎么突然又提要求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楼野眸光渐深:“玩心眼子罢了,运城服装厂不少,但这家的生产设备是最新的。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上小半年会有惊喜。”
    “诶,你别卖关子。”
    高深莫测给谁看啊??
    云早早瞪他。
    楼野又笑:“市服装厂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了,最多再撑几个月,他们就得跟其他不图改变的化石厂子一样宣告倒闭下岗,到了那时候,你再重提收购厂子的事……”
    云早早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改主意了:“其实小南街那儿我不太喜欢,工厂占地面积太小了,以后不方便扩大规模。不如到郊区买一块地建个新厂,等那边做不下去了就直接买他们的生产线。这样就不用跟原来的那些工人有任何瓜葛,咱们直接招能用的。”
    这批工人因为下岗肯定是要闹的。
    这该由原单位的领导们解决,该那些当官的考虑。
    她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哪有本事揽这么大一堆破事?
    一个处理不好,万一有极端分子找不到人发泄怨恨就把气撒在她头上呢?
    那她太冤枉了。
    楼野点头:“也好。”
    把正事商量完,两人到裁缝铺拿了三匹布,都是最简单的纯色棉布。云早早做衣服非常得心应手,一个下午就裁剪出了六套衣服,两条小裙子,别的都是连体衣。
    因为是给小婴儿穿,她没设计得太繁复,而是以简单大方、便于穿脱为主。
    每一件的衣服背面绣上了活灵活现的小动物,一想到女儿穿着自己做的衣服爬来爬去,云早早心都要化了。
    笑容就没撤下过。
    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
    厂房地皮很快就解决了,选了郊区的一块荒地。
    面积不小,将近二十亩。
    施工团队都是现成的。
    云早早一拿到土地使用证书立马找了设计师,这个设计师也是老熟人,不仅精通住宅设计,在厂房上也有不凡的造诣。
    但第一次给的设计图,云早早还是不太满意。
    她考察过其他工厂的设备区,空间布置上非常拥挤,包括市服装厂的车间也有许多不合理的隔断。
    当时她就在考虑一个问题,这种设计在通风和消防上真的方便吗?
    因此第一版设计图出炉,云早早立刻提了自己的想法。
    她宁愿成本多投入一点,将厂房建设一步到位,也不愿意因小失大。
    万一遭遇突发火灾或是别的情况,过于逼仄的工作环境实在太危险了,一旦出事不仅厂子财产大损失,还可能涉及到人命官司。
    设计师听了她的意见,也觉得有理。
    便在原有设计图上又修改了几次,云早早看过后才拍板同意。
    差不多国庆前后,工厂建好了。
    而久久没等到下文的市服装厂又联系过云早早几次,他们愿意让步,收购价再降低点,但工人还是得留着。
    云早早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会认真考虑。
    到九月底服装厂已经拖欠工人工资快五个月了,实在撑不下去了,郑国彬再次找到云早早。
    云早早约他在小南街附近的茶楼谈谈。
    “云小姐,咱们也不绕弯子了,您现在就给个准话吧,这厂子你买还是不买?”
    郑国彬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
    天天都有工人到家里闹,家里七十岁的老娘日日担惊受怕,前些天被那没轻没重的小年轻推搡了一把,当场就把腰扭伤了,他憋着气都没法发。
    谁让他是厂长?
    谁让他必须负责这一千多人的生计呢?
    云早早很沉得住气,先给他沏了一壶茶,才开口慢慢说道:“郑厂长的想法还是不打算改变吗?现在很多国营厂子办不下去选择公转民。我也跟您交个底吧,我这家业太小,养不起那么多闲人,您就算把厂子白送我,我也不能同意把所有人都留着。”
    郑国彬脑门渐渐渗出汗。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磋商,郑国彬已经很确定云早早的打算,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并不惊讶。
    只是,他有他的难处。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想了想问:“云小姐,您的意思就是不考虑再收购咱们厂了?”
    云早早沉默。
    郑国彬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云早早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他:“抱歉,郑厂长,我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您想想,市财政补贴都救不活你们厂,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普通人,如果要养一千多名工人对我的负担很重,所以我最多只能留下一半的人。
    您管着服装厂这么久,想来对厂子的产能有数,您应该知道我考虑的问题确实存在,有很多员工仗着国营厂子不会无故开除人,在工作上态度不端,散漫,还不守规则。这样的人我绝不能留。
    但我也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我愿意接手厂里的生产线,勤快又优秀的工人我这边也可以接收。
    您应该明白,把混子都清理出去,对厂子才是有利无害。
    郑厂长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郑国彬一时无言。
    他是想来说服云早早的,但话都没说两句,被对方这连削带打的,打好的腹稿已经说不出口了。
    云早早提的这些隐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厂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战壕里的战友啊!
    不说混日子磨洋工的,大部分都是勤勤恳恳为厂子工作了一辈子,到头却要落个下岗的结局,谁心里过得去啊?
    这一个处理不好,是要引起社会矛盾的。
    他思考的时候,云早早也在观察他的表情。
    见他脸上再度露出为难之色,云早早又佯装无意地说了句:“我觉得您已经是非常负责的厂长了,听厂子里的工人说,您曾经也想大刀阔斧地改革,但最终没成,我深感遗憾。
    不过厂子现在面临新的选择,部分工人必须下岗并不是您的责任。把工厂设备卖掉,保住至少五百人的工作,总比所有人都丢工作强。
    我相信如果没人使绊子的话,在您的管理下服装厂会越来越好。”
    多余的云早早没再说,怕适得其反。
    最终,郑国彬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
    当然,他也没有立刻同意,只是说回去开会,会尽快给她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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