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西北军大捷的消息刚刚传到京中的时候,她已经在四下找人活动。
或是说和,或是引荐,总归不能坐以待毙。
奈何司马瞻的暴虐之名如雷贯耳,实在是没人敢应承。
好容不易遇到朝中的监察使荀数多探问了几句,易禾当成了救命稻草,当天夜里就携礼去他府上拜谒。
荀数听她说完经过,蹙眉道:“容下官想想办法。”
易禾心生感激,一抬头,发觉对面正色眯眯地盯着她。
言语也开始轻佻:
“易大人若生为女子,不知要倾倒多少世家子弟,下官想想就兴奋不已。”
易禾干巴巴陪笑:“荀大人玩笑了,本官可是个男人。”
荀数这便朝她伸出了手:“所以下官更兴奋了呀……”
易禾见情景不对,忙躲开去,起身便要告辞。
荀数却秉承着宁撩十个不,不撩一个咋的原则,笑得愈发放浪。
“易大人,事情还未谈妥,为何急着回去呢?”
易禾愠怒之下,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
“我求你奶奶个腿儿,本官乃三公后人,天子近臣,你敢对本官打出这样的算盘,等着本官把你老子娘的棺材板磨成珠子穿串儿卖了!”
即使她把陛下搬了出来,但荀数挨了一巴掌,仍是很气急败坏:“天子近臣……那就扮个女装去爬龙床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日幸得有诚出手,才得以脱身。
回到家中,她独自在阶上默默坐了许久。
有诚以为她伤心,便蹲下来宽慰。
“公子,这人头畜鸣的东西说的话,不当放在心上。”
易禾蓦然抬头:“其实,按他的说法,也不是不行。”
有诚闻言大受震撼,摇着她的双膝苦苦哀求。
“公子,你别犯浑,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易禾拍了拍大腿:“怕什么,陛下若真诛我九族,权当是替我寻亲了。”
玩笑归玩笑,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她鬼鬼祟祟忙了一个多月,竟无一人愿意帮衬。
然后一眨眼,就到了司马瞻归都的日子。
……
这日,易禾未时正刻便已到了城门外守候。
身后跟着的是一众朝臣和仪仗队列。
她身着锗红礼服,手持符节临风而立,一站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申时二刻探马来报,司马瞻的座驾终于隐隐在望。
易禾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冠服,又叮嘱了众臣和仗队的礼节,唯恐出现任何差池。
犊车行路慢,酉时正刻才到眼前。
通常这个时辰,京城的各家各户已经开始抱薪造饭。
但今日不同,城门内外都排起了长队,京畿百姓们倾巢而出,争相一睹战神的风采。
先是邮子策马,铃音大震,一路飞驰入了城门,这是前往宫中传报的。
随后仪仗兵敲响金镫,亮出铜戟,挺直腰背列阵迎接。
身后的百姓们也手捧香花鲜果,等着犒慰沿途的将士们。
六乘犊车披挂带甲缓缓止于城门口。
车辇上有帷幔华盖遮蔽窗牗,根本看不见人。
易禾持节向前,揖手念礼。
念罢之后,便同百官一起请他入城。
“有劳使节。”
车内之人只说了四个字,声音沉定无波。
随后在一片欢嚣声中,司马瞻的车驾驶入了城门。
易禾随侍在侧,心里琢磨着刚才落下的一句礼辞。
甚至没有注意到司马瞻的车辇何时停下的。
她与众人对望,以为司马瞻有话要说,便都自觉地噤了声。
可是等了片刻,又无一丝人声传来,连策马开道的裴行将军都一言不发。
易禾忍不住抬眸看向车内。
虽然有窗幔遮蔽,但是投射到车里的阳光,还是能映出司马瞻的影子。
她见司马瞻身子朝左前方向偏着,仿佛在看什么。
易禾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执戟的最后一排的兵士中,有一人的铜戟横刃上闪着刺目的光。
那是利刃才能有的寒光。
戟是百年前战场上常用的兵器,后来由于战术变迁,逐渐被淘汰。
但曾因被诸多盖世名将所钟爱,此后便成了威仪之器,多做陈列和仪礼之用。
所以未免伤人,棨戟是不能开刃的。
而此时的仪仗中,竟然有一柄直横两锋、四面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