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是以他现在还有心结,若是有人敢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他能要人半条命。
看着易禾那张满是伤痕的脸,想起她没命地跑去山脚下搬救兵。
如何能疑她呢。
司马瞻白日里凶险迭出,似乎是有些吃不消。
易禾总觉得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力气。
“本王信你,只是今日本王在亲事府点了府兵,此事必定是瞒不住的,因而只能将你带来,权当是堵他们的嘴。”
他帐下麾下所有将士都知道他疑心深重。
凡遇刺遇袭必定将同行之人一一审讯才可放心。
哪怕是自己人也没有例外的。
若是他今日一反常态放走了易禾,才容易落人口舌。
易禾闻言苦笑一声。
司马瞻分明很是疑她,只是自己方才的交代实在不像有谎。
他也只能暂且信了。
“外头只说是本王遇袭罢了,至于你那侍从,忠心护主,死于混战。”
易禾朝他揖礼:“谢殿下。”
“本王累了,你先寻个客房自去歇息。”
“下官还有一问,殿下是因为什么怀疑有诚的?”
司马瞻额上开始渗出汗珠:“哪有什么,这些年敌国细作、前朝余孽、朝中异党,每天都盼着本王死,但凡有陌生人到本王眼前,冥冥中就有些预感。”
言毕他又催促道:“大人今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是早些安置。”
易禾觉得司马瞻神色有些不对,可是人家一直送客,她也不好赖着不走。
刚迈出房门,司马瞻就将书房内的烛火吹熄了。
易禾隐约听见了他一声闷哼。
她没有走远,而是立在司马瞻窗下,一抬头又看见了那轮弦月,此刻叫乌云遮蔽了大半。
“裴行,叫人来给本王止血……”
裴行声音有些发抖:“不行了殿下,这个伤口太深又靠近一寸,府医不敢下手,属下还是出城去请人。”
“殿下,你再坚持一会儿……”
随后裴行夺门而出。
易禾立在原地,就在这个无人看见她的地方,默默落了一滴泪。
扎进有诚胸口的那一刀,想必也是重伤了吧。
可惜了,没有立时让他毙命。
……
这一日,易禾照旧上了朝,上了值。
只是对外物已经浑然不觉。
下值后,她习惯走向跟有诚约定好的地方。
以往在这里,她一拐弯就能看见他,每次都是抱着双臂倚在车旁等候。
只要一见她走过来,他就笑:“公子,下值了。”
“公子,坐稳回家喽。”
“公子,我在路上给你买了块嚼用。”
“公子,在橙说我又胖了。”
今日她鬼使神差地又来到老地方,白花花的宫道上空无一人。
那个十几岁时就日日在她身侧的少年,那个大多时候恭顺,偶尔也不依她的伙伴。
那个无数次在她酒醉之后替她洗舆端茶,在她闲暇时陪她下棋说话的朋友。
那个见不得她在外面受一点委屈,动辄就要跟人拼命的兄长。
现在,真的不在了。
她又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相见,他被人领进院子里,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说:
“公子,我叫姬诚。”
她躲着人去了墙角,眼泪滂沱而下。
……
在橙特意迎了两条巷子走路来接她。
“公子,你说句话吧,你整整两天没说话了。”
易禾突然开口,声音有气无力:“你知道吗,我今天脑子里无数次听见有诚在喊我呢。”
在橙只知道有诚前日死在了紫金山。
隔天清早来侍奉她起床时,眼睛肿得像只桃子。
此时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
她偏过脸去哭了许久,而后迎着风抹了把眼泪。
“公子,以后我来接您下值。”
“不能,你还要上学呢。”
在橙又一抽泣,说不出话了。
……
这天夜里,几封御史台的奏疏照旧落在了龙案上。
司马策皱着眉头看完,自己呆坐了半晌。
“难怪朕瞧着他一整天丢魂一般,原来又是去了晋王府,昼夜不出。”
娄中贵此时进来奉茶。
“陛下,喝口茶一会儿就歇了吧。”
司马策好像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