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正是清晨,窗外暖阳斑驳,殿内却是一片死静,床上的人被侍女灌了药刚睡下,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婵儿,不要担心我,你和少光要好好的。”燕君婵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听着声音,好像是自己最熟悉的一个人。

    “婵儿,去和亲的路上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回燕赤……”紧接着画面就变得光怪陆离,直到声音渐渐淡去,她才认出这个说话的人就是自己的母妃。

    意识清醒点后燕君婵垂死病中惊坐起,想留住她,激动的伸出手往前一抓大喊道:“母妃!”

    待她睁开眼睛来,却发现母妃并不在旁边,那只是一个梦而已,还没来得及失落,帘后就走进来一位姑娘:“殿下,怎么了?”

    燕君婵有些呆愣的望着姑娘,这不是自己在燕赤当公主时的侍女若曦吗?

    再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檀木梳妆台,床边的八宝玲珑屉和床上莹白色的蚕丝被,熟悉的房间布局,她十分肯定这里就是她在燕赤的公主殿。

    若曦连着叫了她好几声殿下她才反应过来:“我无事,退下吧。”

    燕君婵揉着眉心,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京城的,怎么突然到了自己的宫里,还是在燕赤。

    自己不是上吊死了吗?

    “我怎么又会突然回到这里,难不成……是他救了自己?”燕君婵嘟嚷着一边下床,坐在铜镜前梳妆,思考自己为何会突然到了自己的公主殿里。

    到她涂口脂时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张脸好嫩,几乎能掐出水来,身形也比之前瘦小一圈,她再去看自己手臂上有没有在元国留下的疤。

    查看完后燕君婵又在一旁的架子上看见了和亲的嫁衣,脑子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着一个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你重生了。

    脑子马上就是里轰的一声响,突如其来的馅饼砸得她有些晕头转向,震惊和不可置信战胜了重生的喜悦,让她变得更呆愣了。

    好一会燕君婵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捂着嘴无声啜泣,铜镜里的人影也跟着她的动作在动,片刻后她又抹干净眼泪。

    她记得殿内有嫁衣后的第二天早上就会有人来替她梳妆打扮,然后把她关在公主殿里,准备好后就出发去和亲。

    呵,重来一世,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这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而活,她还要让那些该死的统统去死!

    燕君婵敛起欲爆发的情绪,急匆匆拎起裙摆就往外跑,她要去找少光告别,虽然她知道结果是被弟弟破口大骂。

    但她仍想去看看,哪怕一眼也好。

    上辈子自从她离开这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少光了,偶尔能在中原听到从燕赤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燕赤王妃和燕赤王死了,燕赤王子燕少光当上了王。

    将燕赤治理得井井有条。

    她也想去看看少光多大了,是高了胖了还是瘦了,但是当时她是个在中原苟延残喘的亡国妃子,她没法子见到少光。

    要不是每个月解沧澜都让人送些银子过来接济她,她怕是都活不到听到弟弟登上王位的那一天。

    燕君婵跑到花园里他们常到的池边,她也嗅到了久违的嫚熙花花香,在拐角处果然看见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身影,“少光!”

    黑衣少年听见呼唤也转过头来:“阿姐。”

    眼前的少年一头墨发披散着垂在肩头,头上戴着的发链垂在额头前,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去看燕君婵。

    “怎么了?”燕君婵放下裙摆,走近了少年,“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嗯?”她伸手想去揉揉少年的发顶,却被少年避开。

    “我听他们说阿姐你要去和亲了。”少年一脸不高兴地撇嘴,语气里满是质问:“你也要学沧澜哥哥一样抛弃我和母妃吗!”

    燕君婵之讪讪收手,颇为认真的回答:“这不是抛弃,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这是一种守护。”

    “不去和亲好不好?”燕少光紧张的盯着姐姐的眼睛,眼神里露出了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

    燕君婵闻言心里就是一阵刺痛:“对不起……少光,我做不到。”她白着脸,没料到少光会说这种话,上辈子他可没说过这种话。

    “骗子!你明明说过等母妃好了你就带着我们一起出宫散散心的……”少光不论姐姐如何解释,就是不理解她怎么会答应父王去和亲。

    燕君婵深感无力地摇摇头,“你以后会明白的,我有苦衷。”她低着头,玩弄着手指,不再去看少年悲愤的目光。

    “你能有什么苦衷?不过就是崇拜中原生活,想去享受荣华富贵罢了!从小我就发现你特别喜欢中原的东西,中原的食物,中原的衣服。”

    少年简直就是被气到发笑:

    “我不明白中原如何能好到让我的亲姐姐,让燕赤的公主,舍得抛弃弟弟和母亲,抛弃自己的信仰和子民,一个人去过潇洒日子!”

    燕君婵愣愣的抬起头对上少年怨恨的眼神,“我没有……少光,你听我解释……”她想去拉着少年的手,好好解释一番自己是真的有苦衷。

    却不想自己在还没碰到弟弟的时候就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少年哭着喊着跑开:“没人要少光了,少光是孤儿了,我讨厌你们!”

    燕君婵想跟他着跑,“不是这样的,少光你等等我,你听我说啊!”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赶来的侍女们拦下,“殿下,该回去了。”

    少年的离开那一瞬间,在燕君婵眼里就像是象征着两个人十年在这里的回忆和交情一样,从此再无交集。

    燕君婵只好不甘心地瞥了一下少年离开的方向,这一别,极有可能就跟上辈子一样是永别了。

    晚上燕君婵窝在被窝里伤心得睡不着,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感觉到心痛,尤其是从弟弟嘴里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解沧澜。

    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呢?大该十多年了吧?

    燕君婵把头埋进被子里,光听到这个名字自己就觉得委屈和难过。

    上一世她忐忑不安去侍寝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了事,皇帝本来是要碰她的,可是寝宫外边突然有歹人偷偷摸摸地溜进来被侍卫发现了。

    皇帝给她披了件他的披风然后俩人一起出去查看,随后侍卫就拿出从那歹人身上搜出暗器,匕首,一张字条。

    侍卫小心翼翼地拿过来给皇帝看,被大太监赵公公拦下,他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苦着脸为难道:“这……皇上,奴才看这上面的字不像是咱们中原的字啊。”

    皇帝只看了一眼后,再看她的眼神就完全变了,阴着脸招呼侍卫把人押下去,跟一旁的赵公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自己就被太监送回宫里了。

    燕君婵记得皇帝大发脾气,将当晚守夜的太监和值班的侍卫赐死,挥袖离开了馨月殿。

    燕君婵意识到那个人和那字条一定是有关燕赤的,不然皇帝怎么可能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下还把自己给赶回来。

    第二天早上用膳的时候,解沧澜出现了。

    侍女把膳食端上桌后就退在一旁,看着她动筷子了紧绷着的肩头才缓缓放下来。

    “臣记得殿下在燕赤时早就习惯了中原的食物。”

    “谁!”燕君婵猛地扭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屏帐后走进来了一个男子,丰神俊朗,衣摆飘然,浑身上下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正是解沧澜。

    解沧澜嘴角噙着一抹笑,低头弯腰单膝跪地行了燕赤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沧澜……?!”燕君婵失声叫到,后知后觉这样不对,立马捂着嘴,压低声音:“你怎么会……”

    虽然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解沧澜知道她想问什么,“臣……早就知晓和亲的人选是公主您,所以便向大王毛遂自荐。”

    “怪不得……”随着解沧澜的出现,脑海里一段被遗忘的记忆也跟着浮现。

    “喂,君婵。”

    “说了不许叫本公主的名字!”

    “知道了,”解沧澜哑然失笑,对着后面的人摆摆手:“君婵,我得走了,再不回去没饭吃了,你也早点回去,不然让那独夫知道你还在找我玩儿,以后想偷偷溜出来就难了。”

    燕君婵瞪着那个黑乎乎还傻不拉叽的男孩,“谁找你这臭小子了!不是你非得拉着我……算了,懒得理你……”

    她见人家真的要走,犹豫一会还是开口:“沧澜等等!你还会翻进来北墙这里找我玩吗?”

    解沧澜:“会的。”

    燕君婵:“真的吗?”

    解沧澜此时已经爬到了墙头,跨坐在墙上:“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燕君婵抬头望着他,生气道:“你哪次没骗过我!”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我不会失约的,”解沧澜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貔貅吊坠,“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宝贝,你拿着,我下个月来找你要。”

    “哼,那可就说定了,你最好别骗我,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燕君婵接住少年扔下来的东西,宛若珍宝似的将貔貅吊坠收进口袋里。

    “你失约了。”燕君婵用脸颊去触碰手里的貔貅吊坠,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头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这一夜她心乱如麻,重生这件事说起来太过于惊世骇俗,更何况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谁都会难以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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