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冬说出这句话时，是真的有情义在老宋家的。
    毕竟万一她的客户要是知道了这药还给猪吃……完了完了，她都不敢想口碑得崩成什么样子。
    虽然有自信崩了之后人家还买，但这个观感就是不一样的。
    不过，没等宋檀做下决定呢，只见从山上就气喘吁吁跑过来几个年轻人，正是燕然三个。
    “婶儿，我看你发朋友圈儿了！”
    “猪发晴＊了吗？！”
    三人一脸激动，十分期待。
    ——但猪发晴有什么好期待的，你们这副表情真的很让大伙儿没法说。
    下一刻，就见汤晓东直接上前：
    “婶儿，这都不用再麻烦去找公猪来配，现在都是直接买冷冻经＊子。”
    齐霖也已经摸出了电话：“想要哪个品种的？我这边都有联系方式。”
    燕然在冬天已经重新白净许多，看起来秀秀气气，格外斯文，仿佛说话都不会大声。
    但，此刻她认真且郑重的摸出平板来，一一给乌兰展示各色品种猪的照片：
    “一般来讲，种猪挑品种的话，我们要看大小。如果母猪太小，公猪体格太大的话容易难产。”
    “但咱家的大白猪长得这也太大个儿了，基本上品种方面没有压力，咱就是看侧重点……”
    这平板上头，黑毛的，白毛的，红毛的，还有黑白毛的猪……一张张图片儿看的乌兰眼花缭乱，让她下意识都忽略了之前说的冷冻经子的事儿，转而问道：
    “这咋选呀？”
    燕然顿了顿，这才又重新翻出第一张照片。
    那是一只红棕色毛的猪。
    “我建议选杜洛克猪，这个猪作为父本，母猪生下来的崽适应性很强，而且瘦肉率也很高。”
    “最重要的是，别看它的毛是红棕色，但跟咱大白猪配，生下来的猪仔也都是白色的……”
    “哦哦哦……”
    乌兰不太懂，黑猪刮了皮之后也是白色的了，怎么这个红毛猪还得强调一下呢？
    但看起来体格那么壮，当种猪应该确实很好吧！
    她当即拍板：
    “咱就要这个洋猪了！”
    “在哪儿呢？要是千里迢迢运过来那可不行啊，那得养好一段时间呢。”
    宋檀无奈。
    “妈，你没听刚他们说的吗？冷冻经子。就是猪不过来，只需要发个快递就行了。”
    “啥？”
    乌兰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这现在配个猪都这么……都这样了？”
    这种高端前沿的方式，显然很挑战一辈子只会老方法喂猪的农民，可她再想想，颤音上人都有冷冻的经子，那猪干啥不能有呢？
    就是吧……
    “这个贵不贵啊？”
    她恍惚想起当初养牛的时候，宋教授解释说有个什么种牛的冷冻经子卖到66万……
    牛都阔成这个样了，这猪该不会也很贵吧？
    燕然自信的笑起来：
    “放心吧，婶儿！杜洛克猪如今在咱们国家那是最普遍的一种父本了，很便宜的，我这就联系人。”
    倒是陆川这会儿跟上来默默的看了几眼图片，突然又把图片放大了仔仔细细的看：
    “这就是杜洛克猪？”
    “嗯，怎么了？”
    宋檀是知道他的一点小习惯的——研究什么，就一定要研究透彻了。回头书里高低得写上，属实是不浪费一点新知识了。
    “你要写猪啊？”
    “不是。”陆川摇头，而后翻着自己的读者群：“我总觉得这猪很眼熟……”
    翻找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那段记录。
    “那个……要是你们不介意去隔壁花城拉的话，这猪只要不宰杀，可以白送给你们。”
    他晒出一张图片。
    只见里头一头杜洛克公猪，体格壮硕，神情憨憨。
    一身红棕色的毛，头部和尾巴泛出金色，油光水滑，显然被养的十分精心，连体格都比图片还要更显得壮硕。
    啊这……
    大伙儿顿了顿，就连齐霖也凑过来仔细瞧了瞧：“这谁养的？养的真好。”
    花城倒是不远，要是市区的话，开车两小时就能到了，
    陆川顿了顿：“我一个读者养的，当初别人送他的，说是黄金血统小香猪，长大了毛色纯金。”
    读者也挺有钱的，家里住个大别墅，因此也不介意养个来玩玩儿。
    结果这猪回来了能吃能拉能跑能睡，在院子里拱草坪，翻花坛……
    但因为太过可爱又聪明，家里倒也没舍得丢掉……
    然后事情就不对劲了。
    首先，这个黄金血统它真的很能长！
    其次，毛色不仅没有纯金，反而变得越发红棕了。
    吃得越来越多，长得也越来越大。从小香猪到中号香猪，再到如今的巨无霸猪……
    浑身香喷喷和浑身金黄色的背毛大家是不指望了，只求它别再长了。
    可如今，这猪都已经整整一岁，成年了！
    陆川给展示的照片里，还有一张头戴生日帽的呢！
    就是吧，太大个儿了，真太大个儿了！
    翻看聊天记录，读者在群里诉苦，如今真是一点儿也养不了了。
    倒不是因为吃太多或者是养不起，而是他住的是自建别墅，老人平时牵着猪溜达，已经有连着两次被人盯上了。
    一次对方想牵着猪直接跑，把人直接给撞到路边花坛上去了，还好没有摔坏。
    另一次直接半夜翻墙进去，企图把猪牵走。
    老人听到动静出来，又险些酿出一出事故。
    【遭不住了。】
    【我对香香真是有感情的。】
    【但真不行，他太壮了，看起来就很好吃！可前两回是运气好，真要是碰上心狠的……】
    【我不能为了香香就让他们两个陷入危险，这边儿太偏了，我平时一个人也不住这儿。他们老两口儿爱种菜，爱种地，爱跟周围邻里打交道，所以才在这里的……】
    宋檀看了一下聊天记录，然后又看了看时间——
    “前天发的，应该还没有被送走吧？”
    “恐怕不太容易。”陆川回忆道：“这头猪他发了很久的领养了。”
    但很多地方都是嘴上承诺的好好的，但他提出猪不能宰杀，或者意外死后埋起来，再加上一些违约金，人家就不乐意了。
    “我想着他的猪养得很好，如果你们一直都需要种猪的话，或许可以领回来试试。”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如果喂猪的成本太大的话，那还是选择冷冻经子吧。”
    而此刻，燕然三人已经盯着那些照片和视频，不停感叹道。
    “养的真好啊！”
    “这体格儿也有点儿大过头了吧，天天给喂什么啊？”
    “带回来当种猪应该不吃亏！因为养一头猪一年也就一两千块钱的伙食。但现在冷冻经子也很便宜方便，说不上哪种更好。”
    “我怎么感觉它还有肌肉呢？”
    乌兰在旁边有点儿心动。
    就，她的思想很朴素：白得那么大一头猪，一年配种得好些回吧……
    猪吃的那些算下来一年倒不算贵，等猪圈也挪到河滩那边，养的就更多了。
    家里有一头种猪在的话，天长日久应该比这个冷冻经子更划算吧？还可以往外借呢！
    她并不晓得行情，只是转身看着燕然等人。
    最后还是宋檀拍板：
    “行！带回来吧！”
    乌兰瞬间松了口气，这会儿赶紧就道：“那抓紧啊！带回来也得适应两天呢。”
    陆川应了一声：“稍等，我先跟他联系。”
    而宋檀好奇的看着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你如果去的话，是不是就要露马甲了？”
    陆川点头：“我跟你一起吧。读者信任，我总得露个面让他安心。更何况我的长相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网站都有出过图片的。”
    只不过那个图片是刚成名时拍的，人还很青涩，而且精神面貌和皮肤以及各种状态，都不如现在。
    再加上p图师鬼斧神工之后，看起来跟本人反而没那么像了。
    ……
    而读者这边，接到陆川私聊过来的消息，人都沉默了。
    怎么办？一时情绪好复杂，消化不了。
    见到喜欢的作者了，说不定还能有合影签名，挺激动的。
    自己在群里吐槽的烦心事被作者记在心上，如今还给出解决方法，并且同意签合同发誓不宰杀……呜呜呜神仙好作家心里有他！
    更激动了！
    然后是老大难的香香的安置方法也出来了，心里自然是很轻松很惊喜的。
    可看着香香瞅过来的憨憨眼神，再想想它平日里贴心又温顺的表现……
    “崽！”
    读者大哭一声：“阿爸对不住你！”
    家里老母亲也意识到什么，此刻纠结又犹豫：“真要送走啊？”
    “你不是给家里装了那个监控吗？现在猪价也便宜了，应该没人来偷了。”
    “大不了我以后就带香香去人多的地方，不给他们抢的机会……”
    比起儿子这个原主人，老父母养香香才是养的最久的。可惜现在这猪好几百斤，平时跑起来他们根本拽都拽不动。
    虽然香香很乖，也不会跑，可像上次那样万一有人拿绳子要套它，它也会突然横冲直撞的。
    老母亲想到这件事，就难过的坐下来，说不出话了。
    儿子也叹了口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去人多的地方，对方不一定敢下手，可香香万一跑起来撞伤人了怎么办呢？那问题岂不是更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妈的就小心道：
    “那你给香香找的是个好人家吧？它这么壮，一定很好吃。万一回头被人吃了怎么办呀？”
    “这要是放在以前，搁农村我也不得让你养这个，肯定也是得吃肉的。”
    儿子确定起来：“妈，你放心吧。人家都愿意跟我签协议了，而且家里有好几头猪！买香香是为了让它当种猪的，会好好养他的。”
    “一滴*十滴血，是不是有点儿伤身啊？”老母亲语无伦次口不择言，满眼都是舍不得。
    儿子：……
    “妈你理智一点！它还是个光棍儿呢。”
    “而且真要一点儿也不图的话，人家养它干啥呀？这样的想来领香香走，我还不同意呢。”
    “而且你看！”
    儿子拿着手机凑了过来：“你看这家的环境，看看这草场，看看这河滩。还有新盖闲置没用的猪圈……”
    “香香在这里，肯定比圈在咱们这个小房子里更开心吧！它这都多久没遛弯儿了？院子里的地都要拱翻了。”
    说起这个，老母亲又站起身来：
    “差点儿忘了，我是进屋来拿铁锹去铲它的屎的。”
    “哎，现在不敢带出门去，以前在北面儿那个猪厂旁边的化粪池里拉多好啊。现在这一坨屎都得装满一个垃圾袋……一天天的，净丢垃圾了。”
    儿子默默听完，这会儿又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消息，忍不住又狠狠松了口气。
    香香挺好的，就是真的，伺候起来太辛苦了！
    阿爸的小猪崽！
    都怨我没本事给你包农场啊！
    ……
    “小陆小陆。”
    “嗯，我在。”
    陆川开着车，无奈的应和着宋檀的呼喊：“你不是一直就等我这句回答吗？还满意吗？”
    “知足吧，小猪。小陆多好听啊！”宋檀却懒洋洋的伸了伸腿。
    “我怎么又有绰号了？”陆川好奇：这是谈恋爱的女孩子拥有的一项技能吗？
    还是说每个男生在自己女朋友面前都有独特称呼？
    但——
    “这可不能怪我。”
    只见宋檀一本正经憋着笑：“刚才我妈翻图片的时候你没仔细看吗？”
    “有一款小猪，国宝配色，就叫陆川猪哦！”
    这回陆川是真的哑然了。
    过了一会儿他无奈道：“让我看看。”
    宋檀忍笑，忍得哼哼哧哧，好半天才翻出图片来递给他，上头还有一行简单的小字介绍更让陆川觉得无语：
    “还是母本？”
    “嗯……咳，哈哈哈哈哈陆小猪！”
    “一胎八宝哦！”
    她笑得好开心，车子里涌动着的全是欢喜和轻松。
    这方天地只有他们两个。
    既不用担心天真懵懂的乔乔被教歪，也不用担心爸妈会觉得自己不稳重，更加不会让亲人或员工们觉得自己不靠谱。
    而陆川也在此刻忘记了名字，只默默抓住了她的手。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宋檀，不是姐姐，不是女儿，不是老板……
    只会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