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闲作开头

    轰隆——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
    雷声乍响、蛰虫始振,预示着节气已入仲春。
    伴随而来的,是窗外雨点纷飞。
    然而,这能使蛰虫惊而出走的春雷,却惊不动房屋内如咸鱼般躺在床上的刘秀。
    他已经两天没出门了,此间正愣愣地望着房梁,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神色复杂!
    诚然,任谁的大脑里,突然间不断涌出另一世的记忆,都不会继续泰若处然。
    “没想到我前世那么倒霉...”
    思衬、消化许久的刘秀,终是长叹一声。
    上辈子,他是个没考上美术学院的落榜生。
    因心情低落而出门散心,突然瞧见有个小女孩正在过马路,即将被闯红灯的飞驰汽车撞上,便想也不想地扑上去舍身相救。
    “狗血又烂俗的故事,你凭什么敢这么伟大?”
    刘秀指着自己,苦笑两声。
    “而这辈子,我是大周雍梁道·汉阳府,汉阳节度使帐下一衙兵,家中排行老三。
    因爹娘早逝,两位大哥也已成家立业,故只余自己独守祖屋。
    终日大手大脚,粮饷一发就贡献给赌坊,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媳妇,在军中更是连个伍长还没混上...”
    自语至此,刘秀又是一声叹息:
    “还是不穿越好啊,以现代人的物质生活条件,就是给个节度使都不换...”
    “诶,不对,我这可不算穿越,应该是宿慧觉醒,不想竟真有转世轮回之说。”
    刘秀微微一愣。
    旋即摇摇脑袋:“现在还想那些作甚?靠金手指改变人生才是王道。”
    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刘秀眸光闪烁,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已不复之前那般呆滞复杂。
    不错,他也是有外挂的人!
    刘秀闭上眼,努力将心神沉浸、把杂念剔除,让脑海变得空无一物。
    嗯,大致就相当于冲完后的那种“圣心如佛”之境。
    然后在黑暗中,他便可以瞧见,有一枚拳头大小的圆珠时隐时现!
    这枚珠子整体浑圆,散发着淡淡盈光,内部好像流动着烟云般的灰色雾气,还有一点星辰在闪烁。
    这就是刘秀的金手指,随上一世记忆同时出现。
    圆珠还给刘秀传递了一段信息,告诉他随时可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只需在心底呼唤即可。
    刘秀坚定的认为,就是这枚珠子让自己转世投胎的。
    因为,它也是自己上一世逛完古董街后,同学们笑谈的根源。
    “真把都市小说当真了,以为捡漏那么简单,随便就能捡到东西?”
    嘿,还真就那么简单。
    只不过条件有些苛刻,需要一条命为代价来验证真伪。
    能让人穿越的珠子啊...这可是个宝!
    当完全消化掉自己上一世,那短短的悲剧人生记忆后,刘秀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整套流程:
    穿越异界——奇货可居——第一桶金——反复横跳——做大做强——人生巅峰...
    ‘希望那个异界,就是我上一世的现代世界。’
    刘秀对此很是期待。
    他这一世虽然是个古代世界,但很多东西在现代那边可是很值钱的。
    如人参、兽皮、玉石...
    反过来也一样,随便搞点现代东西拿到这边,那就是白白花的银子、挖不完的金山!
    如精盐、白纸、玻璃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钱啥都好办,我可以去武馆拜师,学习那种能成为武师的好武功。’
    ‘武馆的东西可比军中教授的《霹雳拳》好多了,更比我这练了三年却连根毛都没练出来的家传武功强百倍。’
    ‘到时候,我就算用银子硬砸,也要把自己提升到武师境界,成为在汉阳城里能横着走的人物,不然财产多了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
    ‘待我武艺大成,就可以购置田产、仆役、美姬...’
    这方世界有武功这种神奇的东西,武道境界划分为:武徒、武师、宗师。
    刘秀作为节度使的衙兵,自是有武功傍身。
    只不过他还处于‘武徒三炼’中的第二练,‘炼筋骨’的程度。
    虽然有点低,但作为衙兵武功也不需要太出色,更多的本事还在于上马操槊、下马弯弓上面。
    披上甲胄与袍泽成阵,就是拿捏了气血的‘第三炼’武徒见了也要跑路。
    所以刘秀才想成为武师!
    毕竟,有了实力才能不惧窥伺。
    ‘只是...我这想得倒是挺美,实操的话却不简单。’刘秀摸着下颌,反复思考。
    如果他穿越过去的世界,正是上辈子所在的那个现代化社会,那身份为题如何解决?
    黑户可不行,不仅办各种事都困难,还容易被逮到!
    ‘而且剧本万一不像我想的那样呢?’
    ‘另一头,不是我上辈子所在的世界,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如语言沟通、生存环境、水土适应...’
    ‘更可怕的是,这穿越过去,直接出现在空地上还好,要是出现在高空中、海洋里、地底下,亦或是岩浆内,那开局就要卒啊...’
    砰、砰、砰!
    就在刘秀深思熟虑之际,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三郎?三郎?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又急切的声音。
    刘秀听出来了,是自己那一伍的同僚,方明。
    “三郎,我去赌坊没找见你,你到底在不在家?出大事了!”
    没得到回应,门外的方明继续拍门,并扯着嗓子大叫。
    “在呢,这便来。”
    刘秀马上起身,去把门给打开。
    “什么大事啊,我不是与伍长讲了,要休息个几...”
    不待刘秀将话说完,方明便瞪大眼睛,快速道:“三郎,我们丁字营和戊字营这个月的饷银又被拖欠,节度使推诿说实在没有办法,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
    “什么,节度使他要造反吗!?”
    刘秀勃然大怒。
    想必得知这一消息后,两营的衙兵们,跟他此时的情绪是一样的。
    节度使,可不是什么好位子。
    这大周纷乱百年来,天子长期为宦官把持,各地藩镇林立、军阀割据,朝廷的政令、律法早已成一纸空文!
    而衙兵,既是各方藩镇节帅地位的倚仗,又是随时会反噬节帅的恶虎。
    他们长期父子世袭、互通婚姻,在藩镇中享有种种政治、经济特权,因而变得桀骜不驯、跋扈异常。
    但凡让衙兵大爷们不满意了,轻则聚众闹事,重则逐杀藩帅!
    汉阳城,就是时常发生后例的典型。
    打刘秀能记事起、到他爹临死前把位置传给他、至现如今,汉阳节度使就换了七、八任。
    有的被乱棍赶走、有的被殴打出境、有的被半夜弑杀、有的被揪至军营内公审后斩首...也不知现在这个会如何。
    但三月不发饷,对于特别擅长“军事民主”的衙兵老爷们来说,那就跟天塌了一样,必须得给个说法。
    “走,这就回营,取我甲胄兵器去。”
    瞧着方明这一身甲胄、腰间挎刀的样子,刘秀知道这事已经很严重了。
    作为‘汉阳衙兵集团’的一份子,他当然不能跟没事人一样躲着看热闹,现在必须掺和进去,告诉同僚自己屁股没歪。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你这...也行。”
    见刘秀转身从墙角抓起一根哨棒,方明点点头。
    “去节度使府,给那老梆子一点颜色瞧瞧!”
    刘秀表现得分外积极。
    现在先别想着穿越两界、倒腾买卖的发财大计了。
    先武装讨薪再说!
    前两个月米缸就见了底,要不是大哥二哥时常接济,在赌坊里偶尔还能赢两把,现在早特娘饿肚皮了。
    就这样,二人顶着雨,大踏步冲向节度使府邸的方向。
    ...
    “诸位,诸位,本帅...啊不,是小老儿,小老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打小老儿上任以来,这府库中就空空如也,税又收不上来,城内大族也不肯帮,诸位叫小老儿我如何去弄粮饷...”
    苦苦哀求的是个老头,正是刚被从府邸中揪出来的节度使。
    此时他瘫倒在地、浑身湿透,面对着周围凶神恶煞般的衙兵军士们,整个人瑟瑟发抖,惶恐极了。
    “那是你的事儿,不归我们管!”
    “对,我们只管当兵拿饷,你既然当了节度使,就必须按时发放粮饷!”
    “给了你三个月时间,我们已经够意思了。”...
    衙兵们群情激奋,有人振臂高呼、有人敲打兵刃,态度极为蛮横。
    而远处的观望者、两侧建筑内的看客们,则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换个节度使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汉阳城里几年不来上这么一次,那才叫怪了呢。
    “三月期限已至,你这废物既然办不到,那就换别人来吧。”
    “别别别,饶命,饶...”
    节度使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脖子上的脑袋已经不属于他了。
    在刀光闪过的瞬间,那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到了街边。
    抽搐的断颈中不断喷涌鲜血,将街面给染红。
    “已经结束了?”
    挤进来的方明一脸懵逼,这还没轮到他指着老头鼻子怒骂出气呢。
    望着无头尸体,刘秀心中一叹。
    这就是一个武夫们,嚣张跋扈到无法无天的时代!
    与前世历史中,那个晚唐至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如出一辙。
    更别提,此世还有真正的武功了。
    “老贼已死,现节帅大位有缺,有谁想当节度使吗?”
    “领袖群伦、位高权重,为我汉阳诸军之首,哪位英雄愿担之?”
    “我们现在需要一位节度使大人。”...
    杀了老头后,衙兵们望向四周不断高喊。
    听见此类之言,前后围观的人群,立即是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这长街两侧建筑窗户中,伸出来往外看热闹的脑袋们,也是纷纷缩了回去,另带把窗户关严。
    衙兵们面面相觑。
    ‘节度使?狗都不当!’
    刘秀暗暗吐槽。
    这时,有人皱着眉道:“看来还是得上奏朝廷才行,让朝廷给我们委派一位贤能,来执掌节帅大印。”
    “可朝堂的诸公...哪个愿来?”
    “总有那种不受待见的,会被送到这儿。”
    “我们需要的是能发粮饷的节度使,不是替人做刀!”
    “那能怎么办?难道要从我们中间推举出来一位?”
    “哎哎,诸位仁兄,你们别看我们呀,我和老李可担不起这般重任。”...
    闹哄哄一片。
    衙兵们商讨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个对策。
    他们行事完全是肌肉支配大脑,根本不考虑后果,或者说该如何去真正的解决问题。
    这就是当代的武夫!
    ‘爷出来站个队,已经表明态度了,接下来就不陪你们玩了,爷还要回去继续研究穿越赚钱的大计,以后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刘秀心中想着,转身便走。
    可没等他走出多远,他忽然就感觉自己肩头一沉,好像是被人给按住了。
    不等看清是谁呢,他又感觉自己背上被披了一件袍子。
    嗯,凉飕飕、湿漉漉的。
    !!!
    刘秀顿时大惊,内心一颤。
    这不会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吧?
    紧接着便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粗犷声音:“三郎愿做我们的新节度使!”
    “三郎仗义,是个有担当的。”
    “我就说阿秀这小子平日里胆色十足,果真不赖。”
    “好,那刘秀便是我们汉阳诸军的新任节度使了,我等当一同参拜。”
    “拜见刘使君!”...
    刘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他此刻是心惊肉跳,脊背一阵发凉。
    于是想也不想,当即就脱口而出:“莫害我!诸君莫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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