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于朱清的反应感觉到些许的诧异,贺胜还是抱拳道:“我兄弟近日遭遇挫折,难免心神不宁,朱兄别放心上。”
朱清苦笑地摇头,不是我要放心上,是老天爷可能会放心上!
“算了,我去拜拜妈祖,看能否给点保佑。”
“妈祖是南方的海神,我估计她可能会更想保佑南海的船只……”贺威话刚出口,便被贺胜一脚踹飞,“咚”地撞到船舷,又软软地瘫在甲板之上,微微蠕动。
贺胜眼中闪出一丝悲凉,自己这个亲弟弟,要废掉了吗?
朱清摆摆手,叹着气去了自己的船舱。
贺胜缓缓坐下,靠着船舷,看向另一边的贺威。
眼中,似乎有泪滑落?
贺胜猛地抬起头,还好,不是泪,而是漫漫的雨丝……
风似乎已经停下,雨丝直直地落向楼船,很绵很柔,一如令人烦恶的江南气息。
还不如来点狂风暴雨!
到了海上,竟然还得忍受这种油腻的天气。贺胜张开手掌,抹去脸上的雨渍,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贺威,搭着船舷,缓缓站起身。
黑夜航行,楼船不敢离岸太远,一直沿钱塘江北岸而行。
天际边现出一把磨得发亮的刀光,如同将黑暗劈出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越撕越大,一团耀眼的太阳突然跳出海面,照着贺胜的双眼,让他眼前的世界,只余这团如火般的光亮。
眼泪又渐渐地滚出,直视阳光的贺胜却不再觉得悲戚。
男儿,当直面痛苦,然后横刀斩碎所有的迷茫,绝不能退缩!
眩晕感重新袭来,让贺胜胃中又开始翻涌滚动。可是他赤着的双脚依然牢牢地盯在甲板之上,双手紧紧抓住船舷,青筋暴起。
“贺兄……贺将军!”朱清疑惑地看着一动不动却仿佛在跟无形力量较劲的贺胜,诧异地喊道。
可是,贺胜似乎已失去了知觉。
朱清急急冲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喊道:“贺胜!”
贺胜终于转过头,看向朱清,可是两眼之中,只有依然萦绕不去的万丈光芒。其他的,啥都看不见。
朱清看着贺胜冒着泪花却已经闭不上的双眼,捶了捶自己的额头。怯薛军怎么会出个这样的蠢蛋,连太阳都敢直视……
海上初升的太阳,可不比陆上那么温柔!
“贺将军,放松,我是朱清,放松些……”朱清说着,伸出手掌在贺胜双眼之前晃了晃,而后贴近他眼睑,将他眼皮轻轻地合上。
“我,我看不见了?”贺胜突然觉着有点慌。
“没事没事,休息会就好了……”朱清轻声安慰道。
贺胜摸着身后的船板,慢慢坐在甲板上,讷讷问道:“这船,好像没动。”
朱清抬头看着被阳光映成金丝的雨线,苦笑着说道:“咱们遇见太阳雨,现在没风可用。”
“没风?海上怎么会没风?那怎么办?”
“放心吧,有我在,你好好歇着便是!”
朱清转头大吼道:“出桨!”
“出桨——”有人应和。
楼船下方,探出二十余支船桨,开始向后划动,推着船只缓缓前行。
海上行船,主要得靠风帆。人力操桨,只能应付紧急情况,撑不了多久。不过这太阳雨应该下不了多长时间,过了这片雨云之后,只要有风就可以以帆加速。
“有船!”架在桅杆之上的望斗中,有人大吼道。
朱清冲上船艏,往前看去。
楼船此时,已经渐渐离开了海岸,进入宽阔的钱塘江口,正准备转向北行。
而在东南方向,隐隐驶来十数艘双桅帆船。
朱清心下微沉,值此晚秋时节,即使有商船也应当以南下居多,这北上的船队,只怕有问题。
“避开他们,靠向岸边。”朱清喊道。
“出,出什么事了?”贺胜睁着酸痛的双眼,茫然地问道。
“歇着吧你!”贺威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腰刀,望空左右斜劈两刀,一改颓废模样,反而显出跃跃欲试的激动。
“嘿!唿!”
“嘿!唿!”
水手们吼出节奏,将船只全速向岸边驶去。
钱塘江水无论涨潮落潮,水流都不会冲向岸边。楼船只能斜切江海之水,无异于逆水行舟,哪怕有二十余只桨同时划动,速度也极其缓慢。
贺胜双手急搓眼皮,再睁开眼时,总算勉强可以看到东西了。
登上船艏,却见十几艘帆船,正歪歪扭扭地在海上飘行。似乎并不是朝着这艘楼船行进,可是距离却越来越近。
“他们没风,为什么帆可以用?”贺胜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