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田还是归百姓所有,如今天下并不缺少可耕种之地,大帅府何意要对世家之地动手呢?
如今泾渭两侧,尽是沃壤,稍加开辟,便是良田万亩,大帅舍近而求远,舍易而就难,弄的人心缓缓,百姓惶恐,岂非是恶政?”
杨修又换了个方向。
“敢问公子,政之善恶,如何区分?”诸葛亮请教道。
“百姓称颂者为善,百姓唾弃者为恶。政之善者,百姓歌曰‘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政之恶者,百姓歌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杨公子学识丰富,小子敬佩,不过但凡朝政,皆有利弊,更有得益之人,损利之辈。杨公子之言,过于理性化,只做书生之气。”
边柳听到这话,差点笑了出来,诸葛亮就差只说,你这种小儿科的言论就别登大雅之堂了。
“阁下有何高论?”
“不敢。当初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朝中如甘龙等老臣反对者甚众,但孝公为之,故而秦得以吞灭六国。为何?变法损旧世族之利,而强秦国国力——”
“哼,阁下莫不是读了两本史书,故而劝大帅行此恶政,做那暴秦之事?”杨修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杨公子不必危言耸听,”诸葛亮年纪虽小,却是丝毫没有被杨修唬住,言行丝毫不乱,“我大汉立国,多有效仿先秦之法,暴秦之政,皆始皇帝之过,孝公任用商鞅行改革之事,多为朝廷所推崇,而我适才之言,亦当只是做一古今对比。”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弘农杨氏已经是旧世族,尔等年纪轻轻,便入了大帅府,尔等之利方是万民之利,而我等之利,反倒成了国家之患?
敢问大帅,是也不是,若是如此,大帅何不一举将我等坑杀殆尽?”
“杨公子不必如此作态,今日大帅从未以性命威胁于你,你又何必作此赴死之态?
所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为利,逆之则为弊。
弘农杨氏究竟是哪一种,就看公子今日之选择了。”
“那你倒是说说,何者为顺,何者为逆?”
“很简单,回到刚才,政之善恶。区分善与恶,无非是看获利者多,还是受损者多。而二者的比较,则当有土地产出多寡相比较,此为大帅所言生产力也。
凡有利于解放生产力者,皆为善政。”诸葛亮振振有词的说道。
生产力?
这个词对杨修来说有点陌生, 却又很好理解。
见到杨修沉默时,诸葛亮继续往下说道:“公子今日前来,却只是所谓土地一事吗?
根据大帅府所作分田之策,并非由抢夺民田之事,世家纵有万亩良田,只要按时缴纳赋税,大帅府不会夺取他们一分一亩,想必弘农杨氏拥田万亩,缴纳赋税者不过渺渺吧?”
“哼,杨氏土地,既是朝廷赏赐,允我杨氏养育族人,又何须缴纳赋税,但凡朝廷为难之时,我杨氏族人出生入死,之前皇帝陛下东归,我父亲不避刀剑,宁死护送,足以证明我杨家之忠心,此皇帝厚遇世家,而世家报于朝廷之道,天下莫不如此,非我杨氏一家。”
“公子所言,并不为虚。然在下有一问,就拿先前皇帝陛下东归一事,参与护送者有数万之众,其中不乏黎庶之子,如今更已是埋骨荒野,难道他们不是忠义之事?难道他们家里不需要缴纳赋税?皇帝,乃万民之皇帝,非世家之皇帝,岂能厚此薄彼?”
“你——”杨修再理直气壮,却也不能和死人去比忠心。
“抛开此事不谈,此次大帅府丈土分田,杨氏族人亦大汉百姓,难道大帅府的官吏不曾分予他们土地?难道杨氏族人生来勤奋,耕种土地旁人不及?余人日耕土地两亩,杨家子弟日耕能够十亩否?
杨公子之所以觉得土地不足,纠其原因,是因为杨家蓄养私奴,其不在朝廷户籍,而其所产出皆为杨家所有。此等行径在我大汉已是犯了王法,公子今日还要抗法不成?”
虽然隐藏人口是东汉世家惯用的手段,但这一条确实是法律禁止的,甚至于罪同谋反。
毕竟从皇帝的角度来说,你不造反,养那么多人干什么?
“非是杨家畜养私奴,只因李傕郭汜祸乱关中,多有流民逃难至乡间,我杨家向来遵纪守法,体恤下民,宗族长者不忍,故而收留他们。”
饶是杨修胆大,此时也不敢说其他世家都这么干来推脱罪责, 只能把罪恶挂在李傕郭汜身上。
边柳自然也不会真以此事发难。
其实真因为法律把这条订的太过,罪同谋划,所以皇帝许多时候才不好追究这个罪过。真一追究,那就是鱼死网破了。
所以有时候,立法太严,也会导致执法出现问题。
“所以公子此时应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