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半个月的准备,浩浩荡荡的皇驾也终于从京师出发,朝着天津卫而去。
按照古礼,皇帝出行是要黄土垫道,清水泼街,沿途百姓俱都要跪迎至皇驾过后才能起身的。
不过,朱常洛却没有搞这么大的排场。
朱常洛以万历皇帝的名义下旨,除了必经之路会实行一段时间的路禁之外,余下的一如往常。
至于黄土垫道,清水泼街这样的古礼,朱常洛也只是让礼部的官员象征性处置一下就行了。
现在京师的道路是清一色的水泥路,若是在上面垫上的黄土或是泼上了清水,总是太过铺张和浪费的,而且黄土的烟尘也非常大,所以,这一套自然也就节省了,成了一个象征性的礼节。
仪仗逶迤在通往天津卫的道路上。
朱常洛和万历皇帝两人坐在同一驾龙撵之中,这不是万历皇帝第一次出门了。
但是,这一次的远游,依然让万历皇帝激动不已。
“太子,你说南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万历皇帝问着朱常洛,朱常洛听到万历皇帝的问话后,他将手中的动作一停,把刚刚泡好的茶水递给了万历皇帝。
朱常洛说道:“自古江南多繁华,金陵又是六朝古都,太祖高皇帝的定基肇业之地,想必肯定会是一位集王气和江南水乡温柔的繁华之处。”
万历皇帝接过茶水,美美的喝了一口,他心情大好的嗯了一声,“在朕的印象中,南京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作为大明的两京之一,朕对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熟悉了,可惜始终无缘去见识一眼。”
“这次朕能和你一起南下金陵,可是托了你的福气。若不是你监国有方,大明呈现出了中兴盛世之象,朕也不好意思去南京祭祖的。”
朱常洛笑道:“父皇莫要这般夸奖儿臣了,儿臣能做到这个地步,还都是托了父皇的福气,若无父皇的信心和指点,就以儿臣这平庸之资,岂能中兴大明,开拓万历盛世?”
万历皇帝听到万历盛世这四个字就忍不住呲牙一笑,这四个字对万历皇帝而言,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夸奖!
万历皇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若是张先生还活着,他肯定会心悦诚服的跪拜在朕的脚下,真心实意的称呼朕为圣主明君!”
朱常洛说道:“父皇的张先生儿臣不好评价,但儿臣敢肯定的是以后的千秋万代,任谁说起了万历盛世都会不由自主的露出崇敬向往之情,就像是现在的儒生们推崇的三代之治一样!”
“三代之治究竟如何?儿臣说一句不敬圣人的话,这所谓的三代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都是两说。而且,按照正常的规律发展去看,去推演三千年前的三代,那时的三代定不如今的。说不定传说中的尧舜禹所能治理的直接疆域也不及如今大明的十一!”
听着朱常洛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万历皇帝并没有震惊。
作为一位接受过正常帝王教育的皇帝,万历皇帝对于有些问题的看法其实都是带着怀疑的目光去看待的。在张先生的教导之中,万历皇帝最喜欢还是那种有根有据的说辞,像三代之治这种只出现在儒家个别经典之中的三五句话,万历皇帝也是有理由不信的。
毕竟,纵观华夏史书,除了文景之治这个有信史记载的盛世,在此之前的就是长约近两千年的季世和乱世,再往前推就是所谓的三代之治。
但是,这三代之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治世,就连儒家经典也是在似是而非的描述,并未有实际可信的内容。
所以,当朱常洛说上古的三代之治也不如万历盛世时,万历皇帝首先感觉到的,并不是和古圣人相比的惶恐,而是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自豪!
万历皇帝乐的牙呲着,谦虚回道:“朕怎么可以跟古圣人相比呢?”
朱常洛说道:“父皇,儿臣没有奉承父皇的意思,儿臣这是在合理推断。三代之治若真实存在,为何从夏后氏再到后来的商周秦汉等,为什么没有一代圣主之君追随上古三代圣君,实行上古之治呢?”
万历皇帝像极了一个专业的捧哏:“王莽追过。”
朱常洛听到王莽这个名字后,笑了一下,“王莽那也是自欺欺人。他以为自己读的圣人经典多了,就以为自己有了治世的大才。不仅逼迫汉皇孤儿寡母禅位于他,还自作聪明的从故纸堆里找解决汉朝二百年积弊的问题。”
“这样不仅问题没解决好,还导致了赤眉之乱和绿林之祸。最后不仅身死国灭,就连头颅也被人做成酒器,传笑了上千年。可见,有此等腐儒之见,不仅会害人害己,还会遗臭万年,成为千古笑柄。”
“所以,儿臣以为治国之道当师今法,知变通,而不是一味的食古不化,崇尚那些不切实际的古人之言。今之世道,古不曾见,又何以解今人之忧?”
朱常洛一语道破了他的治国理念,这让万历皇帝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