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周亚夫的空档,刘胜也不由暗自思虑起来。
对于晁错,刘胜的个人情感,其实是非常复杂的。
单从上位者、为君者的角度来看,晁错这个人的才能,其实非常出众。
——要知道当初,也就是太宗孝文皇帝自代地入继大统之时,晁错可是和同样年纪的贾谊贾长沙齐名的人物!
虽然在后世人看来,晁错二字,远没有贾谊二字具有辨识度,但至少在太宗皇帝年间,或者说是从二人最后的结局来看,晁错无疑是那个更快适应庙堂的一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便说晁错在和贾谊的竞争、较量中大获全胜——至少是在当年那个时代取得了更大成就,也是完全挑不出毛病的。
毕竟贾谊贾长沙名头再大,在太宗皇帝年间,也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最终又抑郁而终的诸侯王太傅;
而晁错则是先为《尚书》博士,之后又历任太子家令、少傅,之后更是在先孝景皇帝继位之后先后履任内史、御史大夫。
若非武勋方面的短板实在过于明显,爵位也是在低的有些离谱,早在先帝之时,晁错就本该过上一把丞相的瘾。
也就是说:抛开没有军功、不是彻侯这一点不论,单就才能而言,晁错是具备成为丞相的能力的。
晁错之所以主动请求外放边关,也恰恰是为了补足这最后一块短板,为自己的丞相之路扫平最后一块障碍,以名正言顺的顶着彻侯之爵,坐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丞相宝座。
但当年那件事,却至今都让刘胜耿耿于怀,于‘弃用并杀死’和‘原谅并重用’之间纠结至今,都始终无法做出最终决定······
“太庙啊······”
“开了这个先例,往后我刘氏的宗庙,那可就别想有安宁······”
“唉······”
“晁错啊晁错······”
御榻之上,刘胜一阵唉声叹气,似是愤恨,又更似恨其不争;
而在殿内,众人却依旧回味着方才,刘胜反复强调的那句:朕,很冷静······
“陛下,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亦或是先前,太后同陛下说了什么······”
弄不明白刘胜心中所想,也不明白刘胜想要表达的意图,众人思虑再三,终也只得将此事暂时放在一边。
不多时,周亚夫应诏入宫,与刘胜相互见过礼,便也直入正题。
“禀陛下。”
“依臣之见,匈奴人此番南下,一反往年,南下多于秋后之常态,而于开春之时。”
“从这个角度来看,雁门、北地、上、代四郡的守将纵有御敌不力、戒备不严之嫌,却也还情有可原。”
“——毕竟没有人能预料到匈奴人,会在开春之时入侵北墙,而且是集结如此重兵南下。”
“真要说责任,恐怕陛下首先应该追求长安侯,没能按时将消息送回长安的罪责。”
“自有汉以来,长安侯一脉便世受皇恩,就算无法送回‘匈奴大举南下’的消息,也至少应该送回去年冬天,匈奴人遭遇了天灾或兵祸的消息。”
“如果有消息送回,边关必定会加强戒备,最终的战况,也必定会比现在好上太多······”
开口第一句话,周亚夫便将一大半的责任,毫不迟疑的甩给了远在匈奴草原幕南的长安侯,或者说是东胡王卢他之。
但对周亚夫推卸责任,而且是替自己的得意门生推卸责任的举动,刘胜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周亚夫说的有道理。
至少有一半道理。
——匈奴东胡王、汉长安侯卢他之有没有责任,这当然是有的;
但也仅仅只是理论上的责任而已。
实际上,无论是长安中央还是匈奴单于庭,其实都很清楚老卢家脚踏两条船,双面间谍玩儿的飞起;
这次的事,顶了天去,汉家也顶多只能警告一下卢他之,除此之外,也并不会有其他过继的举动,例如‘不再联络老卢家’之类。
毕竟老卢家,是汉室了解匈奴内部事务的唯一渠道,往后,能用到老卢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也就是为什么周亚夫的话,只有‘一般道理’的原因。
——卢他之有没有责任,还真不大好说;
但遭遇入侵的北地四郡守将责任不大,却是确如周亚夫所言:有疏于戒备的责任,但也实属情有可原。
毕竟谁能想到匈奴人,会前所未有的在开春之时发起进攻呢?
要知道自有汉以来,汉匈双方之间的每一次大战,都无一例外是在秋后!
与此同时,匈奴零散游骑南下打草谷、抢东西,也有九成以上是在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