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往事,许彦伯知之甚详,毕竟扳倒长孙无忌是他阿翁许敬宗平生得意事之一,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虽有才学但终究是阅历不足,面对许敬宗的问话,许彦伯试探着回答道:“是……趁势而为?”
“倒也算不上错,你说的是哪儿的势?”许敬宗又问。
“莫非是皇后?”
“哼!”许敬宗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谁让这是最能继承他政治遗产的亲孙子呢,“你终究还是年轻,不知长孙无忌当年是何等的权倾朝野,逼走了同属顾命大臣的李勣,而另一位顾命大臣褚遂良甘当狗腿,从前朝到后宫,不仅外戚对他言听计从,就连王皇后收养前太子忠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把陛下的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当年高阳公主谋反案,陛下本不欲株连过多,但长孙无忌排除异己,陛下也只能在朝堂上求情了……”
“数年前,薛仁贵漠北大败,朝中这么多弹劾他的,最后却没受到什么责罚,如今朝中攻高句丽,薛仁贵更是为王前驱,你可知薛仁贵凭什么圣眷隆厚?”许敬宗又问。
许彦伯答道:“这事孙儿倒是听说过,当年陛下至万年宫,恰逢山洪,若非值守宫墙的薛仁贵登高大呼,万年宫中只怕还不知道山洪将至!”
许敬宗扶了扶胡须,点头道:“后来山洪退去,连陛下的寝宫都被淹了。我当时就站在陛下的身后,陛下望着山洪冲过的痕迹,静立了半个时辰……那时,我便知道,我已经等到了解决长孙无忌的时机!”
说完,许敬宗见孙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给了他思考的时间,良久,才又问道:“现在,你说说我到底借的是谁的势?”
“陛下?”许彦伯似乎仍对于自己得出的结论有些不敢相信。
“看来还没有读书读傻了!”许敬宗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别看如今皇后垂帘听政,如今陛下风疾复发更是代为处理政务,但你去看一看这朝堂诸公,那些个中书令、侍中和同三品,哪一个不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其中又有几人在心底反对皇后参政的?”
“阿翁的意思孙儿明白,只是如今太子殿下渐渐年长,想来过不了几年就能真正地监国了,届时皇后……”
“届时又能怎么变?太子少时便有贤名,如今参政表现地十分稳妥,这自然是好事,但也未必全是好事……”可能是说多了话,许敬宗猛然咳嗽起来,许彦伯赶忙上前扶着许敬宗并拍着背,等到许敬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推开许彦伯扶着的手臂继续说,“切记,若无意外,这等朝堂格局会持续很长时间,吾孙记得,莫要走错了路!”
说完,许敬宗长舒了一口气,之前积累的精气神也仿佛卸掉了许多,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态龙钟起来,他对许彦伯挥了挥手,道:“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你未来的路,阿翁已经帮不了你许多了。”
许彦伯跪坐在席上,默默稽首,而后起身弓着腰缓缓后退,还没走两步就听许敬宗吩咐把之前赶出去的人都喊进来,待他关门时,正好听到他阿翁一句精气神知足的喊话——“接着奏乐,接着舞!”
……
李弘当然不知道他走之后许敬宗祖孙间的对话,只是在回到东宫之后把事情告知了于志宁。于志宁没说什么,近年来这位太子太师的身体也不太好,上个月就已经向李弘暗示他要请辞了。李弘只是表达了对于志宁的尊重和对去处的关切,没有多做挽留,实在是于志宁年纪也够大了,七十有九,比许敬宗还大了四岁。若不是为了作为太子老师的职责,于志宁早几年就已经致仕了。
苏玉儿作为一个引子很快取得了成果,就在她到达东宫的第二天,仿佛所有人都是刚刚知道苏定方在凉州生了场病后身体已经不太行了。让功绩甚高的老将死在前线,这显然不是天朝上国该干的事,当日下午,政事堂就有了鄯州刺史的奏疏了,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