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诗柳见胡时真犯了犟,看了一眼董心五:“怎么跟师傅说话的?”
胡时真垂下头,不改初衷:“那钥匙万不可落在有心人之手,否则朝堂震荡,大祸临头。”
董心五劝道:“那吊坠的下落只有诗柳一人知晓,如今也不过四人耳,此时保得性命要紧,天津九河下梢,近可避走他乡,远可出海,只等安顿下来,再徐徐图之也不为迟。”
他这一说,胡时真却忽地想起另一件事:“那我更加不能走了。”
段西峰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过来:“小子,你耳朵里塞驴毛了不成?”
董心五作势欲打,段西峰连忙停下脚步,舔着脸道:“我帮您教训他。”
“滚一边去。”董心五一瞪眼,转向胡时真,后者道:“非是不愿,实在还有一桩要紧事要办。”
董心五心念电转,忽地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试探道:“难道你想在此等胡大人入京?”
陆诗柳一怔,胡时真露出悲伤的表情:“是,若我这一去回不了京城,恐怕这将是最后一面。若是他入京受审结局不佳,这也将是我们的...我们的最后一面。”
董心五喃喃道:“看来传言是真的。”
陆诗柳讶道:“您也听说了?”
董心五点点头:“这传言不知是如何走漏的,仿佛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坊间盛传胡大人忠君为国,却遭奸臣陷害,矛头直指当今圣上,听说胡大人不日进京朝堂奏对,百姓便自发组织于城外十里亭相迎。”
胡时真红了眼眶:“竟有此事?”
“不过嘛,”董心五沉吟着,露出思索的表情:“这件事八成有人暗中推动,百姓在不知情间推波助澜,才将此事吵得声势浩大。”他是多年的老刑名,传言的传播发酵迅速准确,让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胡时真惊道:“那...那谁是幕后之人,他...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此事涉及亲生父亲,由不得他胆战心惊,患得患失。
董心五安慰道:“无需紧张,我虽然不知幕后推手,但却知道此人本意是好的,不论陛下原本打算如何,如今民情激愤,陛下想要动胡大人,总得掂量掂量。”
胡时真抚着胸口,如释重负地道:“那便好,董捕头,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董心五道:“此事确是不易,这天津城中还有多少潜伏的暗探准备拿你,我们无从知晓,危险可能来自四面八方。”
胡时真颤声道:“可那毕竟是我的父亲。”
董心五沉吟着:“这样吧,明日我去找船,日落时出发,不可再多耽搁。”
“只有一天的时间哪...”胡时真百般纠结。
陆诗柳轻声道:“师傅和二哥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不惜与锦衣卫为敌,你切莫辜负了大家的好意,更不能将别人拖入泥潭。”
胡时真一躬到地:“董捕头和段捕头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就依您所言。”
清晨的一缕曙光照在潘从右脸上,他从睡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身来,待看到身边的胡应麟才放下心来。
范新城从林中走出:“大人,看我逮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物事得意地一扬。
他这一喊胡应麟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哪里来的野兔?”
范新城道:“林中打的,给大人换换口。”
潘从右乐了:“那感情好,吃饱了正好上路。”
胡应麟顺着官道望去,黄土路一眼看不到头:“咱们离天津不远了吧?”
潘从右毫不迟疑地道:“五六十里地,今晚便能到了。”昨晚跑了半宿,众人精疲力竭,别说胡应麟和潘从右上了岁数,便是范新城这样千锤百炼的士兵也大呼受不了,这其中唯独小白是个令人嫉妒的存在,即便一夜未睡也能精神郎朗。
方才他随范新城钻林子,范新城打了不少野货,他身为出家人却只捡了些野果,用下摆兜了,一颗颗塞入嘴中。
“笨手笨脚的,教我说你什么好!”一名兵丁愤怒地看着木头,地上一碗稀粥洒了个干净,兵丁衣襟沾湿,抹了一把只抹得两手黏腻,愈加愤怒道:“我不过是让你帮忙乘碗粥,你不愿意便不愿意,何必存心找茬?”
两三名兵丁围在木头身边,不怀好意地挤撞着他:“木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心眼倒是挺多的。”
木头憋红了脸,瘦削的身子被撞得左晃右晃,慌张地四下环视,生怕惊了其他人,压低了声音:“是我没注意脚下,是我的不是,我...我去给你再乘一碗,”挤出讨好的笑容,故作轻松道:“都是弟兄,何必与我置气呢?”
“兄弟?”那兵丁笑嘻嘻地道:“你的兄弟都死绝了,不是吗?”
木头愣住了,看起来好像马上要哭出来,那兵丁道:“木头一定是最有本事的那个,要不然怎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