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懋德听了李映春的话,陷入了沉思。
朝廷不思进取,把格物当成洪水猛兽,钟公子用格物之道,两年时间打造成一支强军,可见格物之道才是王道。
可朝廷却把钟公子当成叛逆,造成如今这种局面。若是自己还想着为朝廷效力,自己就会被打成同党。
而且自己的抚军,又多是井陉关的军户,天雄军在井陉关,对原来的军户不但没有造成杀戮,而且还照顾有加,那些回来的军户,跟抚军们说起此事,无不对钟公子赞不绝口。
这样一来,自己就是想要和天雄军对抗,手底下的将士,恐怕也没有人听自己指挥。
蔡懋德在河南做过几年的右布政使,而且也带过兵,自然非常清楚,大明的这些军户,都是有奶边是娘,坑死过好几任三边总督。
可蔡懋德也知道,大明的军户也实在是惨,既要上阵打仗,又要种地给朝廷交税。虽说没有徭役,可军官们经常拉壮丁,比朝廷的徭役都重。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钟公子,对军户们好,当兵不但不需要交税,而且待遇还不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军户的抵抗意志,随着京营的失败,怕是荡然无存。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当甘茂生去见姜襄的时候,大同的边军,听说这个陆小掌柜是天雄军的代表,就对甘茂生格外亲切。
这可让姜襄等一众军官非常无语,再怎么说,你们如今还是朝廷的人,如今天雄军与朝廷作对,作为边军,难道不应该和这个陆小掌柜划清界线吗?
虽然姜襄自这个陆小掌柜给自己牵线搭桥,做羊毛生意,就隐约知道这个陆小掌柜和东明的关系不一般。
但又不明白这个陆小掌柜,却是以八大家身份和自己接洽。
而且有很多次,在明里暗里,都在坑自己的东家。
就拿出关银来说,原本自己要的并不高,可这个陆小掌柜事先就给自己透了底,要自己往高了去要。
自己当时都没底,结果还真让他给办成了。
让姜襄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专坑自己老东家的主,在东家的地位反而越来越高,一年时间,从一个小跟班,如今已经是一个商号的掌柜。
起初姜襄还想给这个小跟班一些分润,但他却拒绝了,说边军不容易,让自己对军户们好一点,并且透露自己也是军户出身。
军户出身能够经商,在大明凤毛麟角,姜襄对这样的解释当时还真的相信了。
加上收购羊毛的收入,有了钱的姜襄,作为大同的总兵,比起前任王朴,实力名望都提高不少。
可自己的这点名望,在天雄军钟二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自从边军开始从蒙古贩运羊毛之后,大同的边军就知道,这是天雄军的钟公子在帮助他们。
要知道当年就是因为大同总兵王朴,私自脱离天雄军,才造成巨鹿贾庄一败。
钟公子这种以德报怨的胸襟,对比朝廷因为松山一战失利,就杀了老总兵王朴,那就高下立判。
松山一战,大同的军户们,也是奋勇杀出一条血路,才带着有限的人马逃出生天。
老总兵保住兄弟们的命,可自己却成为朝廷的刀下鬼,同样逃出来的还有唐通,白广恩,吴三桂等人。
为何他们都没事,就杀了自己的老总兵,难道认为大同的军户好欺负?
所以后来朝廷每次发诏书勤王,大同的军户们,没有人愿意出征。
而其他的边军,也害怕落入王朴一样的下场,也是迟迟不肯发兵。
而且九边的将士,或多或少都在从事羊毛买卖。而朝廷不但欠饷,连粮食布匹等物资,都很少运过来。
而通过做羊毛买卖,也从东明采购了大量的棉布。钟公子人敞亮,听说是边军兄弟要采购棉布,价格直接降三成。
要知道东明布,本来就比松江布便宜一半,而且质量更好。
这如何不被大同的边军,对钟公子感恩戴德。
如今这个陆小掌柜,只是来给大同边军传个话,手底下的这些个憨货,就上赶子讨好。如何不让姜襄感到无奈又无语。
姜襄不是不想和天雄军搞好关系,但听说天雄军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没收土地。特别是军田,想要加入天雄军,军官就不能再有自己的私有土地。
大明国祚两百多年,军田的兼并,比起民间也是不遑多让。而大多数的军田,都集中在军官们的门下。
虽说天雄军的军饷很高,但比起大量土地的产出,还是要少很多。
光靠这些俸禄,想养大量的私军,想都别想。
没有私军,就只能始终听命于钟公子。
不得不说,这个钟公子手段非常高明。
可钟公子越是高明,越没有将领会投靠他。
这也是为何钟公子手底下的兵马,很少有明军,就连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陈永福,离开开封后,去了山东,继续做总兵的原因。
姜襄对于甘茂生此时到访,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毕竟如今形势微妙,军官们和手底下的将士,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