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与不说，和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是我某件比较在意的事情和它的源头纠葛在了一起，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迟早会弄清楚。”虞筱阳抛下一句话，像是等着李楠赫最后的思考，“和殷熠焓作对，你玩不过。虽然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学校发生了什么，但你一定也看到了他的手段，不然也不会灰头土脸的躲到这里。”
    李楠赫摊了摊手，用鞋底摩擦着操场的塑胶跑道，含糊不清的笑笑。之前天不怕地不怕，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没想过出了那大门连条狗都不算。周临溪就因为没有还上高利贷才失踪的，还没等到跟家长说，就像烟灰一般消失。连他爸妈那么有势力的人都找不到儿子的踪迹，更别说他李楠赫了，万一泄露事实，估计连根毛都不剩了吧。
    “这节课也快下课了，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想告诉你的，做人别太猖狂，离我哥远点。”虞筱阳冷笑着看看斯闻班级所在的楼层，根本不把李楠赫放在眼里，“祝你生活愉快。”
    ……
    ……
    斯闻果然准备熬个大通宵，虞筱阳把闹钟定好准备进入梦乡，斯闻怕耽误他睡觉，就抱着电脑坐到客厅，走之前还把门轻轻带上。
    可虞筱阳却撒了谎，借口睡觉也只是个幌子。他打开微信趴在床上和虞永勋聊天，正如宋泽炀猜测的那样，虞筱阳很清楚李楠赫来到机构的原因，并且在专案组的努力下，殷熠焓背后的集团也已经水落石出了。
    不过任务似乎进行的意外顺利。
    以师国铭，时彪子几人为首的集团明着是微商产业，暗里却是诈骗团伙，通过殷熠焓的关系把钱洗白，两人头上一定还有个更大的头目，只是根扎太深，像毒瘤一样挖不出来。
    不过在调查深入到一定程度之时，卧底发来的消息又使一些疑问浮出水面，像他们这样的诈骗团伙，赃款数目却消耗的很快，不知钱款流向何处。而且会定期对撒出的高利贷紧急收网，每月二十号就是打款日期。
    虞筱阳仔细算了算，现在是月初，从四号到二十号也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他没有能力确保李楠赫的人身安全，但想要通过李楠赫找到幕后黑手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虞永勋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不要插手这件事，但他总觉得揭开这件事的神秘面纱之后一切的疑惑终将迎刃而解。
    但愿如此吧。
    不知过了多久，弄清楚思路后，虞筱阳倒觉得更清醒了，睡意全无，明天上课准要打瞌睡，正想时，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关灯的声音，他连忙把手机插上电塞到桌子上的书下边，恰好斯闻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
    “小鱼？”斯闻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屋里没开灯，帘子是拉着的，他还以为虞筱阳因为白天的事，想太多，又犯梦游症了，“你醒着的吗？”
    “嗯……”虞筱阳本想掩饰，但还是顺口回了他，“快睡着了。已经很晚了，快点休息吧。”
    斯闻本就头昏脑涨，再也熬不下去了，加之胡思乱想，更加确信了学校生活千真万确给虞筱阳留下了阴影。
    “别想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自己都说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至少我还在你身边呢。”斯闻循着声音，朝向虞筱阳的方向。“你要永远站在自己的光里，把阴影踩在脚下。”
    “成绩出来了，很一般。果然，之前的进步也只是别人的失利罢了，其实我谁都比不上。”虞筱阳小声地说，“我不确定自己的努力能得到什么回报，或许我并不适合学习，只是为了不让家人操心我所谓的未来，我只能继续一深一浅的走下去。”
    “胡说八道，干嘛总是跟别人做比较呢？”斯闻不开心的推开他，“照你这么说，我的眼光该有多差？偏偏看上你了……又或者说，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对我的施舍喽？”
    “没有！什么施舍，我可没说，我可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嘁。那就别乱想了，安心睡觉。”
    斯闻气呼呼的坐在床边，抬手找了一圈虞筱阳，四周漆黑，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他看不清，在感受到虞筱阳的存在之后，才安心的躺倒在床，伸展四肢，脚尖的拖鞋落在地面。
    斯闻摸了摸他的下巴，像安抚小动物一般。其实斯闻的内心一直都是迷茫的，若不是工作和琐事太多，他也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走下去，未来让他踌躇，恐惧让他放弃。也许不再揣测前路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让现在的自己轻松下去。
    可他做不到，没有计划的人生在他眼里就是一潭死水，错落纠缠的事件又会使原本就多愁善感的他徒增负担。
    “你要坚持下去，就算是为了我。”斯闻翻身上床，疲惫的抱住虞筱阳，他已经困到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就连把腿抬到被窝里的精力都被消耗掉了，“可以依靠我，不要忘了大家一直在注视着你……”
    随着对方声音渐渐变小，虞筱阳在黑暗中注视着他，这眼神就像被斩断的莲藕。他借此把斯闻的腿抬到床上，就算这样也没能惊动他。
    “好吧。”虞筱阳的指尖从他腿上划过，稍作停留，抬手把被子给拉上了，“没有回应的游戏也太无聊了。”
    原本只想装可怜跟哥哥贴贴，可看到斯闻如此疲惫，也不好再怎么霍霍他了。虞筱阳恨不得斯闻永远都觉得他是个小孩，过分的占有让他不愿跟别人分享斯闻的温柔。他把斯闻的枕头褶皱拍平，触碰到斯闻耳廓的一瞬间，突然想到早晨和宋泽炀讨论的话题，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丝想法在心底蔓延。
    踟躇片刻，他回归到最重要的一件事上，关于殷熠焓参与的团伙和李楠赫的事情，这已经牵扯到了很多重大案件，以至于虞永勋也在调查。虞筱阳听着旁边斯闻均匀的呼吸声，下定决心隐瞒这件事。
    自己是定要趟这浑水的，但对于斯闻，告诉他太多也只是让他更担心罢了。斯闻会硬撑，会隐瞒，会彻底失去埋在心底的光，这是虞筱阳最不想看见的，表面上说着要带他找到他想要的答案，暗地里却不顾对方的想法，只想建立起保护对方的屏障。
    所谓的“善意”真的好吗？
    恐怕到了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会如山洪崩溃吧。可是虞筱阳经历的事还少，他只想用最单纯最幼稚的方式来处理这些事情。
    就算是猜测……他也不想给眼下这样单薄的人增加精神上的重量。
    ……
    ……
    这天不久后的某一天中午，正巧挑了个没人的时间，虞筱阳趴在斯闻办公室的桌子上看他写策划，偶然提起要打耳洞。
    “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了？”斯闻不明所以的递给他一杯咖啡，“喏，刚沏的。”
    “只是觉得很酷。”
    “酷？你是见谁带了。打耳洞很麻烦的，还要注意安全卫生，不能让它发炎，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得看着，看打耳洞的人专不专业。”
    虞筱阳接过茶杯，吞吞吐吐，本以为斯闻不会同意，可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唠叨了他几句就没再说什么了。
    “其实，算了。”
    听着斯闻啪嗒啪嗒的敲击着键盘，虞筱阳也没再说什么，不过斯闻瞧出了虞筱阳的犹豫，还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说呗，还能是啥秘密？”斯闻有意逗他，“怎么，你还向我隐瞒了什么吗？”
    虞筱阳怔了怔，说怎么可能。
    “我哪儿敢呢。”虞筱阳咂了咂嘴，咖啡的苦涩和香醇在舌根纠缠，“其实，我就是想和你打一样的位置，只是听说耳骨有点疼，所以，就……”
    “我看看。”斯闻突然伸手摸到虞筱阳的耳后，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不错，厚薄适中，不会那么容易长住。”
    虞筱阳舒了一口气，恰是斯闻没瞧出什么端倪，他顺手摸了摸斯闻的指尖。
    “为什么要打到耳骨上？”
    “帅啊。”
    “仅仅如此？”
    让人难以信服，斯闻只好说了实话。
    “孙源升非要给我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取下来看过，也不是什么追踪器，可能是一种标记？之前做实验反抗着不喝药，被人按着喝，结果把耳垂扯烂了，所以就不敢再打到耳垂上了。”斯闻笑笑，拿过盛有咖啡的杯子一饮而尽，“嘛，没什么关系，反正对人体没什么危害，就像是商品代号吧。”
    虞筱阳皱了皱眉头，没想到真相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你看过那些牛奶的广告吗？那些奶牛耳朵上会夹着红色的小夹子，你刚说商品代号……喔，真的好像。”
    “啊……我要生气了！什么奶牛不奶牛的。”斯闻故作嗔怒，“我要把你撵出卧室。”
    “你是非卖品，我独一无二的。”虞筱阳低头注视着他，“有且只有你这一只好吃懒做的奶牛……”
    “谁家好人夸人，用量词只来形容牛的啊，明明是……一头。”斯闻满头黑线，有被冒犯到！但还是强忍着揍他的冲动纠正他的错误量词，“况且我哪儿有好吃懒做嘛……”
    很多事分明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被虞筱阳做好啦。
    “哥哥的水杯，间接接吻。”虞筱阳趁着斯闻还未发作，厚着脸皮转移话题，“不知道小三他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这次他们表演系的学生跟着写生的美术生去体验生活，一去就是半个月啊……”
    斯闻舔了舔嘴唇，把杯子搁在桌子上。
    “你是在惆怅啥？羡慕他能去旅游？还是可惜宋三要分开一段时间了？”斯闻一本正经，“小别胜新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今天的虞筱阳似乎格外的让人捉摸不透，斯闻倒是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却不知为啥他要用在这里，难道是诗兴大发，感时伤怀？
    “我不是很同意这句话。”斯闻故意气他，“都不经常在一起了，还怎么知道对方在不在乎自己？至少不能断了联系吧，古人又没有电话，我要是生在古代，我可受不了等待和孤独，太煎熬了。”
    虞筱阳一幅好有道理的表情。这打破了他对哥哥是理科生的刻板印象——理科全才，能文能武，会弹钢琴，社交达人，嘴硬心软，除了生活技能为零之外，在虞筱阳眼里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可惜在斯闻心里，自己就像个期期艾艾怨天尤人多愁善感一事无成前途惘然优柔寡断的废物。
    “哎——这只是我个人想法，极小众般的存在，不要以我一孔之见以偏概全了。”斯闻清清嗓子回归主题，“还是要听老师讲课，争取下次还考第一，我可以考虑满足你的愿望。”
    “语文成绩吗？”
    虞筱阳迫不及待地问。
    “——全科。”
    斯闻心有余悸的答。
    “任何愿望吗？”
    “力所能及。”
    “全科我可能做不到，我哪儿有那个实力。你只是为难我。”
    “尽力而为嘛。”说罢，斯闻又强调了一句，“这种事都是可以商量的，话虽这样说，但也别为了奖励而废寝忘食，还是要注意身体。”
    “嗯……注意身体。”
    虞筱阳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斯闻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好了好了，快回去歇歇吧，马上老师们就该回来了，你也把前几天学的内容巩固一下，仔细算算，你们的新语文老师应该已经把卷子讲完了吧，今天该讲新课了。”
    “确实是这样……张老师非常在意学习进度，管我们也比较严厉，这次比上次退步了，还被她吵了一顿。”虞筱阳可怜巴巴，“不过范艾衷应该很喜欢她吧，平时都不管他了，作业不写也不理他，这次又考了倒数，也没见她说一句。”
    斯闻听后会心一笑，把电脑上的数据保存之后打了个哈欠。
    “这样啊，不过对你来说，我觉得是好事儿呢。”他笑着捏了捏虞筱阳的脸，瞅见他下巴上的胡茬子又要长出来了，“你不适应被别人追赶，那就试着保持平稳水平，在最后时刻背水一战，争取达到理想化水平。”
    “嗯。”虞筱阳应声，察觉斯闻注意到了自己的下巴，难为情的摸了摸，“那我先回去了，还浪费了你睡觉时间，你快休息吧。”
    斯闻听着他的绿茶发言，翻了个白眼，表示就算他不来找自己，自己也不会睡觉，而是悲催的工作。
    “那好，记得劳逸结合。”
    虞筱阳摆了摆手，轻轻关上了门，斯闻把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起来，闭上眼沉沉趴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