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不知道陛下笑个什么意思。
只是庆幸他这回没有癫得太久。
“是朕在一本书里看到,若对断袖以此试探,可知真假。”
“是谁给陛下找来的这种混账书?”
“忘了。”
“微臣也想看看。”
司马策被问住,半晌答:“你是不是忘了君臣之仪?”
……
君臣之仪她自然不敢忘,只是这话在陛下口中说出来,就有十分的荒唐。
“你过来。”
司马策在案前朝她招了招手,易禾疾步上前。
就知道陛下召她,不是来跟她插科打诨的。
“朕想将你手下的白青挪个地方。”
易禾笑笑,上次太常寺走水,水火律令后来写了一封奏疏呈报到御前。
她那日特意交代了要将白青的功劳记上一笔。
看来这一笔也记在了陛下心里。
“陛下欲遣他去何处?”
“易卿可替朕参详一番。”
司马策说完,将手伸去案边。
陛下案上一直放着一幅六国边防图,奏疏批完了的时候,他就会看看这张图。
奏疏批也批不完的时候,他还是会看看这张图。
然后再重新埋头政事。
此刻,他揭了这地图,从底下摸出一张小册来。
易禾低头一看,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从大司农到籍田、太仓二令,再往后是钟渊、范轶、荀数、谢聃……
上上下下约有几十人。
这些名字无一例外都被陛下用朱笔圈了起来。
后面还缀着几个,尚未画名。
司马策见易禾看着这份小册神色有变,忙将它抽回来瞧了一眼。
随后又慌张地用衣袖将它压在案上。
“朕拿错了。”
他正要揭开地图的另一角,易禾伸出手将它盖住。
“陛下,微臣不想看另一册。”
司马策闭了闭眼,面上有些颓然:“朕真的拿错了。”
易禾也真的不想看那册对的,她现在只想问清楚一件事。
“石赟他怎么了?陛下为何想要杀他?”
……
易禾知道,这句话问出来才叫罔顾君臣之仪。
可是陛下却没问她的不是。
反而执起朱笔,将笔尖对上石赟的名字。
“既然易卿都看见了,朕……”
易禾两步绕到案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袖子。
司马策只微微看了她一眼,将袖子甩了甩,又重新提了笔。
易禾直接抓了他的手腕。
司马策偏头瞧她:“易卿,朕提醒你,这是大逆之罪。”
……
“求陛下饶他一命。”
易禾没有松手,反而将另一只手也攀上去,抓得更紧。
司马策被她一晃,眼睁睁看着一滴朱墨化在了石赟的名字上。
他叹口气:“你先松开朕。”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易禾仍旧扒着他的手:“求陛下开恩。”
她知道,只要这支朱笔画上去,石赟必死无疑。
……
“若朕定要他死呢?”
“微臣也冒死上谏,望陛下成全。”
“好,确是朕的好臣工。”
她果然惹恼了陛下。
司马策伸出手,将易禾官帽上的垂緌一把扯下。
又极其粗鲁的将她唯一的一枝束发簪子拔下掷地。
一头乌油油的青丝倾泻而下。
司马策直勾勾看着她,久立不言。
易禾心如擂鼓,她从未想到陛下的怒意发作的如此之快。
卸冠脱簪对一个礼官来说是奇耻大辱。
若非下一步就被下狱,万万不会遭此对待。
她眼里噙着泪,忙松了手欲行大礼。
司马策却不给她求饶的机会,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拽了人就往书房后头的内间走去。
……
御书房的内室易禾虽未去过,但也知道那里有案有榻,有香有茶,是陛下午歇或者小憩的地方。
是以她心中十分惶恐。
短短十几步路,脑中已是百转千回。
陛下若非也是个断袖,那就是堪破了她的身份。
无论哪一条败露,莫说要救石赟,恐怕自己也没命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