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晨。
李善站在介休县城头上仰望天空,天色颇为阴沉,适才他询问了本县老人,近两三日内可能有雪。
下雪,对突厥来说,能降低他们的活动能力,缩减他们的活动范围,但同时对唐骑来说也不利,犀利的冲阵也会降低威力。
不过如果雪势不大的话,相对来说,对唐军更有利,因为一旦下雪,突厥军心不稳……即使此次都布可汗、突利可汗率军从两个方向入寇,有着很强的政治意味,但对于普通的草原部落来说,劫掠粮草、财货才是更重要的。
一旦下雪,大量的突厥人就要担心还在草原等待的部落……一个不好,就要被劫掠、吞并。
李善向南方眺望,今日刘弘基、钱九陇将率两万步卒北上,不过估摸着是很难参与这场战事了,至少在前期。
唐军如果不只是走个过场,而是想在这场战事中获得什么,那么就一定不能让突厥从容的离开,速度将是关键中的关键,所以骑兵将会成为这场战事的主要兵种。
“叔父真的放心?”李善看了城墙下即将启程的骑兵。
一旁的李客师笑了笑,“三郎幼即有胆,幸与怀仁结交为友,也沾染了怀仁胆气。”
李善被朝臣视为知人善用,苏定方、刘黑儿、张仲坚、侯洪涛等将领陆续冒出头,所以特地将李客师留在了介休……这位虽然也是陇西李氏丹阳房出身,但打起战来颇为油滑,勇烈之风远远不能与秦琼、尉迟恭相提并论。
但李善没想到,昨晚被安排在中军的李楷自请随秦琼充当先锋。
李善沉思良久之后最终还是点头了,王仁表不甘平凡,在玄武门之变立下功勋,李楷显然也心有不甘。
城墙下,秦琼看着曲鸿、侯洪涛、刘仁轨等将领在指挥骑兵,侧头看了眼李楷,“魏嗣王难称勇武,但却极善用骑。”
李楷还没开口,一旁的段志玄连连点头,“若论精骑破敌,难迈魏嗣王之右。”
这话不算太夸张,早年李世民纵横天下不败,也极善用骑兵突袭,但总的来说,当时唐朝国力不强,手中的骑兵不多,李世民最依仗的玄甲骑兵也不过千余而已。
段志玄想到的泾州一战,秦琼想到的武功一战,而李楷想到的是当年苍头河一战。
李善历场大捷中,常以骑兵破敌,关键在于能充分的以地势、河流最大限度的发挥骑兵的冲击力、机动力,配合上苏定方、张仲坚、尉迟恭等骑将,将骑兵的威力几乎发挥到了极致。
“启程吧。”秦琼朝着不远处的尉迟恭、刘黑儿点了点头,驱马出城。
秦琼是最早出发的,尉迟恭稍后率右军跟上,从偏东的方向北上,刘黑儿率左军沿着秦琼出发的路线,在张难堡转而向西北方向,展开战列……因为从介休北上,西侧就是邬城泊。
而李善、苏定方会率剩下的两千骑兵殿后……很多将领私下都有些疑惑,魏嗣王用兵,向来是以苏定方独领骑兵的,但这一次却不是。
的确不是,在李善心目中,苏定方是一把钢刀,一定要用到最关键的地方,这位是有独自领兵能力的,如果这一战没有必要,李善是准备将这把刀留给李世民用的。
事实上,在秦琼启程的同时,五千余突厥骑兵已经从祁县南下,与驻守平遥的兵力汇合,以阿史那·泥孰为主将,扑向了张难堡。
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有狭路相逢、猝不及防的意味,刘黑儿与数千北撤的突厥兵狭路相逢,之后灵石、介休两战也类似,突厥想不到唐军居然这么大胆,径直以精骑来攻,速度这么快,而且还摸黑来袭。
而这一次,轮到唐军猝不及防了。
驻守张难堡的张宝相、常何、尔朱义琛都觉得,通过之前三战可以确认,突厥意欲退兵北返,所以只会逃窜,不会南下。
但没想到,五六千突厥骑兵从祁县南下,而领兵的阿史那·泥孰有些心计,命麾下领骑兵两千先行,将唐军诱出后,自己再率主力绕行断唐军后路。
拼死连续五次冲阵的张宝相脸色铁青一片,身上的明光铠布满了羽箭,就像刺猬一般,他知道自己上当了,多次福将的经历让他丧失了警惕心。
其实这个时代的战争,除非是兵力太过悬殊,否则城池攻守还是以野战为主,张宝相也不算是被诱出张难堡的。
但若是知晓敌军兵力数倍之多,张宝相不会迎战而应该后撤,唐骑速度虽然慢了点,但冲击力强,突厥很难抵达。
后方介休就有主力驻扎,不会坐视,而如今张宝相、常何等将领率军迎战,被困于张难堡北侧二十里处,都能遥遥眺望平遥县城了,后方援军一时半会儿只怕赶不到。
突厥骑兵放出了北侧和西侧,重兵布置在了东侧和南侧,将唐军向西北方向驱赶,西侧是邬城泊,北侧是与邬城泊、汾水连通的一条大河。
突厥以小股兵力骚扰,不停的抛洒箭雨,一旦唐军阵脚松动,就集中兵力将唐军一点点的分隔开,一点点的吃掉。
张宝相、常何、尔朱义琛虽竭力抵抗,轮番一次又一次的冲阵,但无奈兵力悬殊,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