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
天字组的这一场斗绣,可谓全场瞩目,凰浦绣庄作为一匹黑马窜出,力压福瑞德,又传出各种奇怪传言,自是引起了无数外行人的好奇心,而高眉娘那神乎其技的针法更是引得行内人都想来一观其技,因此四大分场的观众,其它三场加起来都不如天字组这边多。比赛还没开始,乾一乾二两艘巨舰的观众区已经挤满了人,更有站不下的就坐在海面上小船等着看棋局。
乾一号甲板上,搭起了一个监评台,梁晋坐了上去,梁晋的正对面、乾二号的甲板上,立起了一块巨大的棋盘,棋盘十九道经纬的交叉点都设了钩子,——这是给观众看的,到时候绣师绣了那一步棋子,这边就会将棋子挂上同样的位置。
上午搭好的方台上,方台中央放置了一张很大的方形绣架,绣架上夹好了一张大布,布上布列了纵横十九道经纬——正是围棋棋盘的模样,两个评审走上方台,同时唱道:“请主评——番禺县梁晋先生。”
梁晋走上了主评台坐好,摆了摆手,评审跟着唱:“双方绣师上台。”
林叔夜向高眉娘、林小云和黎嫂点了点头,三人便走了上去,林小云打头、高眉娘居中、黎嫂在后,同时潮永安那边三位绣师也走了上去,六人站在了绣架的两侧,都是侧对着梁晋——这样梁晋能够居高临下监临全场。
林添财的情报工作做得挺到位的,半个时辰前就把对方三人的来历都打听了出来:“潮永安来的三个大师傅,打头的叫郑九奶奶,五十来岁,针法老辣,本来是潮永安用来对付陈伍氏的,次席叫胡二姐、三席叫柯招娣,都是资历很深的大师傅。论实力,郑九奶奶或者稍逊陈伍氏一筹,但潮永安胜在实力更均衡,因为他们的次席、三席也很厉害。”
最后林添财下了结论:“潮永安这次也是下了大本钱的。”
方台之上,六个绣师互通姓名。
那位郑九奶奶五十多岁,脸上手上都是皱纹,但指节强劲有力,一双眼睛如同死鱼眼般,忽然指着林小云说:“姿娘仔,看着面熟熟。”
林小云笑嘻嘻福了一福说:“云娘偷过九奶奶的师,可惜九奶奶徒子徒孙太多,所以认不得我。”
郑九奶奶说的是潮州话,林小云回的是官话,郑九奶奶就听不大懂了,问旁边胡二姐:“伊嗒乜个(她说什么)?”胡二姐在她耳边说了,郑九奶奶不满地说:“我这世人只教潮州姿娘,你是潮州人,做尼相护外地人(怎么帮外地人)!”
林小云还没接口,高眉娘道:“广潮本是一家,只要为人不失忠义本分,不必强分彼此。”她能听懂潮州话,但仍然以官话作答。
郑九奶奶听了胡二姐的翻译,冷笑道:“嗒这话,晤知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陈子艳!”
听到这话,高眉娘冷冷一笑,不再接口。
这时评审唱道:“斗绣围棋,按惯例,许双方各聘棋师指点。棋师上台。”
便有杂役抬了四把高脚椅上去——因六个绣师是站着刺绣,所以棋师在后面要坐在高脚椅上,才能无障碍地观临整个布帛绣地上的棋局。
林添财道:“怎么是四把椅子……”还没说完脸色就变得古怪——只见四把椅子只有一把是放在高眉娘三人后面,还有三把是放在了郑九奶奶等三人后面!
林添财便猜到了一二分:“这……难道……”
对面便走出三个身穿长衫的男子来,上了方台坐上高脚椅,林添财一见就破口大骂:“作弊!作弊!他们作弊!”
他的高叫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高台上梁晋问道:“哪里作弊?”
林添财跳了出来,指着那三个棋夫子道:“他们竟然请了三个棋师,不是作弊是什么?”
梁晋呵呵一笑:“双方各有三个绣师上场,那么一个绣师配一个棋师,很合理啊。”
“这!这!”林添财怒道:“但我们这边只有一位!”
梁晋笑道:“那是你们的事。”
也不管林添财怒不可遏,梁晋已经吩咐:“准备点香吧。”
下面两个评审都是他的徒弟,其中一个便去准备香炉,另外一个准备敲锣,梁晋道:“凰浦的棋师还不上来么?准备弃权?”
林添财叫道:“阿夜,咱们……”
林叔夜哼了一声,知道对方钻了空子,主评又倾向对方,己方再抗辩也无意义,便快步走了上去,坐上了高脚椅,举目望去,只见对面三把高脚椅上,三位棋师倒有两个面熟,隐约记得是两年前弈林大会见过,似乎还都杀入了前十,想来三人都非庸手。
本来围棋决胜,几个前十的高手合力,未必就能战胜一个前四,但这斗绣围棋却与正常围棋有所区别,后者是轮流下子而前者是抢绣占眼,棋眼谁先抢到算谁的,因此以三敌一,这优势便十分明显了。
林小云气得咬牙切齿,黎嫂满脸忧心,只有高眉娘淡淡道:“沉住气,照常刺绣。”
梁晋道:“依例,双方首席掷骰。”
两个评审各取了一个骰子递给高眉娘和郑九奶奶,两人同时掷下,高眉娘投了个五点,郑九奶奶投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