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笑死我了，你也太幼稚了吧？冯老师多大的人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犯得着跟你生气？多半是在人后念叨几句恨铁不成钢罢了。”斯闻笑骂，“为什么不解释？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无知扣在自己头上？你不会以为成为这样的问题学生很酷吧？”
    范艾衷不说话，斯闻的花像玫瑰花的软刺，扎的又深又偏，不致命却异常疼痛。他低头把手插进口袋，又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烦我，所以我不能完全逃脱这一罪名，我还是……有点良心在的。”
    “不信。”斯闻斩钉截铁，“要是冯老师真的不想管你，你觉得他还会在走之前给你留封信吗？他明明一如既往地支持和信任你，他知道你是怎么样的学生，你可不坏啊，范艾衷。”
    “信？你，你偷看我的信？！果然是虞筱阳那个混蛋偷偷告诉你的吧！”
    范艾衷又开始嚷嚷，吵的斯闻脑瓜子疼。
    “停停停，能不能等人把话说完，你每次都这样，跟个煤气罐一样，一点就炸。我跟小鱼从下午上课开始就没再见面了，成天忙的不得了，哪儿有功夫偷看别人的信啊。”他叹气，“冯老师当时写信的时候想正式一点，就问我借了支钢笔，本来想再买个信封的，但又想着惹人耳目，就用了稿纸。当时我还问他需不需要我代笔，他说不用，亲自写才真诚。”
    “……真的啊。”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眼看这小子就要开窍，斯闻赶紧乘胜追击，“你可不能辜负冯老师的一片苦心啊。”
    范艾衷愣了好久，半天才说话。
    “可是他已经离开机构了，毫不夸张的说……已经没有人愿意管我了，我再努力，有什么用呢？就算是为我自己，我已经混成所有老师都不喜欢的样子，谁会来拉我一把呢？”
    已是黄昏时分，他这样一说，搞得斯闻也有些落寞。
    “人之初，性本善。我不信这世上有纯坏的人，你不要搞得自己像个超级大反派一样，你跟真正的坏种相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斯闻心中不免窃喜，这家伙原来内心这样单纯，成天闷个头什么也不说，还以为是有多难搞呢，原来藏了不少小姑娘心事，“首先咱得把自己的形象树立起来啊，别一天天就墩个脸，有啥话咱就好好说。别人家道听途说，你就都揽自己身上，人家都争做伪善之人，你可倒好，争做伪恶？”
    随后他又吧啦吧啦跟范艾衷灌输一堆东西，这家伙听着听着好像感觉委屈，鼻子红红硬是没哭出来。也不知道对方听进去了没，只是跟往日相比，多了一丝木讷，斯闻还以为把他给说傻了呢。
    “今天这事儿谁都不能说。”范艾衷底气不足的威胁斯闻，“你说的那些我会考虑一下的，至少……我想让老冯知道，我也是有上进心的。如果哪天你能跟他联系，多说说我进步的好话，我谢谢你。”
    斯闻点点头，范艾衷尴尬的离开了。他摸了摸饿瘪的肚皮，叹了口气。转身之际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首先跃进脑子里的人就是虞筱阳，事实也碰巧证明了这一点。
    “回来啦，这么快？”
    虞筱阳点点头，用下巴指指范艾衷离开的路线，询问为什么。
    “啊，我看他心情不好，就跟他谈谈心。”斯闻挠挠头，笑着掩盖肚子里此伏彼起的咕噜声，“职业病罢了。”
    “哼。”虞筱阳令他意外的冷哼一声，“什么职业病啊，又不是心理医生，骗过我的把戏还要再坑其他人吗？”
    “咦，那肯定不一样啊。”斯闻拉着他往回走，“怎么回事？你怎么啥醋都吃啊，小猫小狗也就算了，连小孩儿也……”
    “呦呦，已经开始起外号了。”虞筱阳撇撇嘴，“真亲昵啊。”
    “什么呀，你就是想看我左右为难。这些事晚上再说，我怕被别人听到了不合适。”他连忙转移话题，“小三后天走不是？他有胃病，记得提醒他多备几盒治胃的药。”
    虞筱阳撇撇嘴，说这些东西宋泽炀早就准备好了，用不着斯闻瞎操心。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天天熬夜。”虞筱阳责备，“你晚上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眼底全是……”
    虞筱阳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斯闻就突然站着不动了，甚至还有一丝要向后倒去的摇摇欲坠，还好虞筱阳走在后边，他按住斯闻的肩膀，才帮他保持平衡。
    “……故意的吧。”
    “我太饿了……有没有吃的？我办公室里的东西全是速食品，油盐不沾。”斯闻说罢就自嘲起来，“饿傻了都，吃的怎么会允许带进教室啊。放心，只是低血糖，等会我自己出去看看，买点吃的。”
    虞筱阳沉默片刻，瞥了眼斯闻额头的汗，让他靠在墙边等着自己。斯闻点点头，听话的在门口等他，摸了摸方才心悸的位置，有些后怕。
    “怎么搞的，我可没有什么心脏病啊，不会又是药物引起的反应吧？”
    斯闻趁这会功夫仔细思考了一下，毕竟就像“嗑药”一样，药物增加，抑制剂的剂量就要增加。上次是为了保持药物投入，才继续注射了药物，不然体内细胞会混乱，无异于等死，但药量增加了，却没加量抑制剂，也正如慢性自杀，反正横竖都是死，高低要和它斗一斗。出现这种变数也是在意料之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我给你买了饭，当时看到你在和他说话，就先藏班里了。”
    “哇塞！你真好！”斯闻夸张地叫了一声，走廊的学生看着他笑了起来，特别是隔壁班啃苹果的几个女孩子，笑的一脸灿烂，可能这就是嗑cp的快乐吧。
    斯闻扯了扯嘴角，刚才大叫时胸口刺痛，使他大脑片刻留白，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熬夜没吃饭才造成的，毕竟前几天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呢。
    “要喝什么吗？要不我把凳子搬出来，你坐这儿吃。”虞筱阳推了推压在鼻梁上的眼镜，“其实有件事我比较在意，就上次柯罗蒂占卜的结果，之后我越想越奇怪，怎么到你这里，就偏偏，没有答案了呢？”
    斯闻咬了口卷饼，差点噎到。
    “那都是闹着玩的，她不小心没拿稳，这你也信？”斯闻靠在墙上安慰他，“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命运被别人猜中，不要杞人忧天啦，相信自己会适应未来的。”
    “你会一直在我的未来里吗？我现在有点害怕。”虞筱阳一点也不开玩笑，“你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表现过你对我有多喜爱，你总是隐藏起来，我好失落。”
    “真的吗？可是，你是学生，我是老师，在班里表现的太明显，会对你造成困扰的啊，我倒是没什么所谓……我是真的爱你啊，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啊，如果我当众表白，会被机构开除的吧？”
    斯闻很是为难，在其他方面，他倒是游刃有余，可一到感情问题，总是含糊不清。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察觉不到。”虞筱阳噗嗤一声笑了，“你对我的偏爱我当然能感受到，不管是每次我被闲话所伤，你的挺身而出，还是敏锐的感受到我的失意，全心全意的劝我敞开心扉，每次查班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往我的位置上看两眼，等等……我真的很感动。”
    “……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有这么明显吗？”斯闻局促的看了看手表，脸有些发烫，“咱们回家再说吧，这里还是有些不合适。”
    虞筱阳看了看他的眼睛，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记得五一假期那天晚上你说了什么吗？”
    “嗯？我好像说了很多，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对不起，你才十八岁，我没办法忍……”
    斯闻连忙要捂他的嘴，手忙脚乱——这个晚饭时间这么长吗？！！！
    “那天我没来得及回应你，我一直想不出来一句好的答案。”虞筱阳吞了吞口水，“分明是我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道歉？我不想让你把牺牲当做爱我的代价，你其实可以怨我，至少这样可以让我减轻负罪感……”
    “因为我是恋爱脑。”斯闻的回答把正要进入悲伤情绪的虞筱阳给拉了回来，“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因为我爱你，我偏心你，难道还不够清楚哇。我从你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喜欢你了，那时候每次和你的近距离接触都是我的小心机。真讨厌，让我的秘密一览无余。”
    虞筱阳懵了懵，大脑开始复盘。从斯闻喝多倒在自己家门口，到一起逛公园在冰面上炸鞭炮，再到顺理成章的住在一起，每一次都是斯闻先主动接近自己，而虞筱阳却没有察觉出来。这让他又惊喜又惭愧，恨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斯闻转几圈。
    “好了，别傻站着了，快点回班去，我可不想你因为谈恋爱而退步，不然我会再次考虑的。”
    斯闻舔了舔嘴角，今晚太饿，一整个卷饼也没能填饱他的肚子。
    “等一下！”虞筱阳突然很正式的喊住他，也不知道是对斯闻说，还是对其他人说，总之很大声的宣布，“对于那天晚上，我想好的回复，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需要多么拘谨与我的感受，你是自由的，不需要总是为了我委曲求全，我也想让你，任性一点，就是……请多依靠我一点吧，你也只是比我大了几岁而已。”
    斯闻似乎被塞到了真空包装袋里一样，差点再晕过去，不知道是饼太干了还是怎么的，虞筱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的话让他窒息。
    这算是什么？宣示主权啊？
    虞筱阳倒是兴高采烈，这下子总算没人跟我抢我的专属哥哥了吧！他转头看向班里的范艾衷，斗志昂扬。
    可周围其他人也只不过是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虞筱阳一眼就又继续自己的事情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
    斯闻有些意外，这些学生怎么好像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难道范艾衷当时犹豫了一下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不会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吧。
    哎，其实也没事么，至少感情是真的。
    ……
    ……
    林麟霖明天上午就要出发，虞筱阳和斯闻放学前去他班里找他，斯闻又仔仔细细把他行李箱里的东西排查了一遍，万无一失后两人才骑着车慢慢悠悠回家。
    一路上，斯闻都惬意的俯在虞筱阳背上，暮春夜晚的风让他感觉很舒服。虞筱阳朝后看看，眼角溢出了笑。
    “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路不远，十多分钟两人就到了家。斯闻打开家门，顺手拍开客厅的灯，映入眼帘的就是体型超过了原住民哥哥的胺多酚把多巴胺压倒在沙发上的图景，斯闻倒抽一口气，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真是翅膀硬了皮了！快放开多巴胺！”
    虞筱阳大声吓唬橘猫，然而它却不为所动。直到多巴胺彻底生气，用力翻身，给了胺多酚一记“爱的耳光”。挨了打的胺多酚这才乖乖认错，讨好似的仰面躺在黑猫面前，请求原谅。
    斯闻把电脑放到书房，看着散落一地的猫粮血压瞬间飙升。今晚不想再加班工作，而是想好好放松，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做些虞筱阳所希望的事也不是……
    “一会还复习吗？”斯闻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转了转酸痛的肩膀，“今天的课不少吧，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劳逸结合。”
    “一会儿想把上课笔记看看。”
    虞筱阳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把按摩仪放在斯闻脖子上。
    “啊，好啊。”斯闻摸着脖子笑笑，“真是太贴心了，你能有这样的学习劲头，下次绝对一雪前耻。”
    “哪儿有那么简单，我不在乎那个。”虞筱阳返身坐在床边，“我比较在意，你什么时候能主动一点。”
    “啊，什么。”
    斯闻关掉按摩仪，以为没听清楚，可是看虞筱阳的表情，斯闻想，这小子……多半是猜中了自己的意图。
    “刚才你的眼睛，似乎在向我发出邀请。不是吗？”
    “又不是主动的一方投入的爱意更多……”他紧张的搓着床单，“想看我主动犯傻，大可哪天趁我不知情把我灌醉……我脸皮薄，不清醒的时候才能把想做的事给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虞筱阳笑了笑，斯闻转身把被子一角展开。
    “哥哥累了一天也腰酸背痛，单是按摩器这种拙劣的产品就能让你放松了吗。刚才摸了猫，我再去洗洗手。”虞筱阳笑着把斯闻耳朵边上的头发别到脑后，“哥哥也要配合我啊。”
    “我早就……准备好了。上次我带回来的东西，你没乱放吧。”斯闻把头发绑好，想着什么时候把头发颜色再染回来，又青又黄真的不太好看，也没有长短层次，不修边幅，“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吧。”
    “遵命~”